第六卷 雄起東方 第五百八十章 閣輔下京

兩人聞言,連忙趴在地上。

胡士廣道:「臣、臣贊同首輔的意思!」

許為京急的滿頭大汗,心裡更是害怕,忙道:「臣也一樣!晉商亂國,該辦!」

兩名內閣中的山西籍官員都這麼說了,其他人更不會為別人的利益出頭,這次討論的基調也就算定下來了。

朱由校點頭,轉身道:

「既然內閣無異議,就照此下旨吧。」

「對了,二位愛卿是山西籍官員,回鄉辦事也能得心應手,懲辦晉商一事,就由胡愛卿牽頭,許愛卿協同辦理吧!」

「這……」

胡士廣和許為京對視一眼,皇帝這是殺人誅心啊!

可事到如今,不辦也不行了,依這位皇帝的脾性來看,老老實實把晉商們辦了,倒還好說。

可你要是敢拒絕,甚至是下去後搞什麼花樣,最後死的可能比晉商還要慘。

葉向高、楊漣都是自詡聰明之輩,也沒死幾年。

「怎麼,有難處?」朱由校笑了笑道:「有難處可以同朕說,朕能幫一定幫。」

胡士廣連忙說道:「沒有、沒有難處!」

許為京垂頭說道:「是……臣方才只是在想,晉商們殊為可恨,臣怎麼會有這樣的同鄉……」

朱由校點頭道:「如此便好,此事刻不容緩,二位愛卿即刻出京前往山西吧。」

「朕在京師,等著二位回來的好消息!」

皇帝下了逐客令,兩人也不願再多待,都是揖身告退。

胡士廣和許為京自出養心殿後,只顧垂頭向前,連續轉了好幾個彎,才是緩步鬆了口氣。

「胡閣老,怎麼辦?」許為京擦了擦額上的熱汗,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胡士廣一屁股坐在地上,道:

「我怎麼知道?」

「皇帝要辦晉商,你我同為山西籍大臣,就算這次不離京主辦,也落不著咱們的好兒。」

「這下可好,陛下一句話,咱們居然成了主辦和協辦!」

「是啊,到底該怎麼辦?」

「怕是山西地方上的官員,要煩死咱們兩個,廠衛也會緊盯著你我,稍有差池,就是萬劫不復啊!」

許為京也坐在他身旁,臉上又驚又怕,不斷甩衣袖扇風,額上的汗珠卻是越來越多。

兩個人平日也是明爭暗鬥,但現在因為同籍而出,卻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至於怎麼辦,誰心裡都沒譜。

可一件事是定了的,這次下去,不辦死晉商,自己就要死。

……

京師各門貼出了關於晉商通虜禍國的告示,但這並沒有絲毫影響到京師的平靜和繁華。

山西,太原。

官道上遠遠走來兩個人,前面一個穿了件顯然不是他自己的肥大長衫,人幾乎都被埋在裡面,卻邁著洒脫的步子。

後面跟著的那個短打扮的傭工,可就沒有這樣輕鬆。

他一臉菜色,眼窩深陷,正扛著一袋米亦步亦趨地跟著,身子搖搖晃晃。

忽然,傭工一翻肩膀,把米袋放在路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大汗淋漓。

「你怎麼又歇下來了!」穿長衫的立即跳腳大聲喝罵。

「實在對不住,讓小人再歇口氣吧。」傭工沒敢多說,只是低聲下氣地道。

「歇口氣!?」

「這樣幹活,什麼時候能把米都扛到鋪子里去?」誰想,一聽這話,穿長衫的叫的更凶。

這般嗓門,也招得不少街上行人圍上來看熱鬧。

一隊官差停住腳步,其中一個高大的差頭分開眾人,皺著眉頭問道:

「怎麼在官道上生事?」

瘦骨嶙峋的傭工就怕這個場面,鬧大了自己只怕連這碗飯也要丟了。

官差們看見,這人身子單薄的就像快木板,也是有些於心不忍,正想替他說句好話。

卻聽那傭工搶著說道:「小人不好,都是小人不好,誤了掌柜的事……」

穿長衫的瞪了一眼,沒好氣兒道:

「沒力氣就別拿這份錢!」

轉頭,沖官差們說笑著道:「差爺,正好你們到了,來給評評理。」

「我家掌柜雇他扛米,可他倒好,三步一停,五步一歇,一頓飯功夫,沒走出半里路。」

「差爺,我們可是榆次常氏的米鋪,買主都是有錢有勢的,哪能等他呢?」

本來差頭是想替傭工說句話,可一聽是榆次常氏的米,心裡頓時犯了嘀咕。

他上下看了一眼傭工,道:

「你也是個漢子,這米袋我看不過六、七十斤的重量,就這麼吃勁兒?」

傭工雖說沒想著官府能替自己出頭,可看見官差聽榆次常氏的名頭縮了,心中還是不免一陣的失落。

這時,人群傳出一陣的驚訝議論聲。

卻是兩名穿著官服的官員從這路過,看官服上的補子,官階還不能低了。

這兩人,正是奉旨下來查辦晉商的兩名內閣大學士,東閣大學士胡士廣、文華殿大學士許為京。

兩人騎在馬上,看了這一幕,本不想管,聽了傭工扛的是榆次常氏的米袋,這才駐足。

榆次常氏為晉中富商,是這次要懲辦的晉商之一。

民間盛傳,常氏有資產百數十萬兩,該族原系山西太谷縣人,弘治十三年遷居榆次縣車輞村劉家寨。

家傳八世時,以大旱之年囤積糧食發跡。

常氏是山西的主要糧商,在張家口、興化鎮及大同、繁峙等處都有添房蓋院,所以又分為「南常」、「北常」。

南常居太原,以常萬已為代表,北常居張家口,以其二弟常萬達為代表。

既然遲早要承辦晉商,這次倒是個機會。

想到這裡,許為京看了看前者的意思,然後勒停馬匹,肅聲問道:「此處發生何事,官道之上,怎能聚擁嘈雜?」

見了兩人,差頭不由驚呼倒退一步,連忙轉身道:

「啟稟兩位大人,是這名傭工誤了常氏米鋪的事,幾步一歇,引其不滿。」

「嗯。」許為京點頭,又望向穿傭工,皺眉道:

「如此單薄,面有菜色,怎麼能扛得動數十斤的米袋,傭工難道不供飯食嗎?」

「還是說,只有你們常氏米鋪的傭工是如此?」

穿長衫的意識到這二位自己惹不起,當即紅了臉:

「大家都看到了,差爺也在場,明明是這傭工自不量力,扛不起這些米袋,誤了我們的事。」

「二位大人初來乍到,可不能見什麼是什麼啊!」

許為京沒有說話,卻是胡士廣笑了,說道:

「你們常氏米鋪的體量,本官是知道的,如此體量,竟不能為一傭工提供飯食?」

「不吃飯哪來的氣力幹活?還竟與本官強詞奪理,帶本官到米鋪去見你們掌柜!」

「本官倒要看看,這傭工到底幾日沒有吃過飯了。」

差頭見這二位爺的派頭,眼珠一轉,不再說話了,倒是穿長衫的那位,臉紅脖子粗,瞪著眼問:

「敢問二位大人,是什麼官職?」

許為京冷笑一聲。

「這位是東閣大學士胡士廣,本官乃文華殿大學士許為京!當朝閣輔,管不管得了你們常氏米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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