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天縱英明!」
魏忠賢立即跪下,低眉順目,望著上頭道:「想必那林丹汗接了此詔,定是氣得不輕。」
朱由校也覺得,這事乾的多少有點那啥了。
可話說回來,這也沒什麼辦法,林丹巴圖爾和娜木鐘是察哈爾與葉赫的政治聯姻,出現這種事不足為奇。
尤其是葉赫部被建州滅亡以後,林丹巴圖爾就更想「休」了娜木鐘這個可敦。
奈何其在草原為可敦多年,威望也是不低,背後還有三萬戶其眾支持,這才一直擱置。
換句話說,從葉赫部滅亡,金台吉死在努爾哈赤手中開始,林丹巴圖爾與娜木鐘的這場婚姻,就已經有名無實。
肥肉送到自己嘴邊了,自己總不能就這麼看著他送到皇太極嘴裡,這三萬戶遷徙過去,轉眼就能變成三萬騎兵。
朱由校笑了一聲,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多說,轉而問道:
「忠賢,還有什麼事要說給朕的?」
「什麼都逃不過爺的法眼。」魏忠賢站起身,俯身下來,「還有一事,老奴覺得干係重大,非親自知會一聲不可。」
「你說吧,朕聽著呢。」此語方落,朱由校轉回看向張嫣的眼神,望向魏忠賢。
後者分明發現,天啟皇帝方才還是溫柔多情的眼眸之中,轉瞬之間便凝起一絲冷冽,聲音也隨著一月里的寒風涼了下來。
這般變化,令魏忠賢瞠目結舌,心中後怕,頹然跪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老滑頭心眼多著呢,朱由校也不知道他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怕了自己。
眼下溫體仁未曾還朝,浙黨還沒有成事,內閣之中,諸多閣老,在肅清東林前大抵都是魏黨門人,魏黨在朝中權勢依然不小。
卸磨殺驢要一步一步的來,雖說魏忠賢去年一直比較老實,但也總歸是不能一直給什麼好臉色。
好臉色給久了,難保他飄!
其實朱由校在心裡是不想與魏忠賢走到那一步上的,但也絕不容許自己身邊出現那個歷史上的「九千歲」。
這老魏要是能一直這麼保持低調,別干出格的事兒,其它的倒也好辦。
想到這裡,朱由校刻意嗤笑一聲,道:
「你我是什麼關係,直言便是,朕可曾虧待了你?」
魏忠賢鬆了口氣,磕頭如搗蒜道:
「爺可還記得,澎湖海戰福建巡撫南居益招安了沿海一寇,名喚鄭芝龍的。」
原來是關於鄭家,朱由校眼眸微動。
算算時間,自己來到明朝,目前還沒有在海事上多做變動,按時間來看,天啟五年也是十八芝成立,鄭家開始崛起的時候了。
大航海時代啊,可是自己卻被西虜、東虜束縛手腳。
除邊疆外,國內還有愈演愈烈的天災人禍,要不是來得早,一切都還尚未可知。
「朕記得,他怎麼了?」
朱由校皺了皺眉頭,回想起來。
天啟二年海戰得勝後,福建總兵俞資皂率領水師官軍進圍澎湖,包圍了紅毛番們建造的夷城,鏖戰四個月,在天啟三年春終於收復了澎湖。
朕這天啟一朝,在邊疆先後奏聞四場大捷,更有西南親征土司,首上沙場,陸功何其昌盛!
相比之下,海功唯有澎湖之戰,遜色不少。
就是澎湖之戰,也是因船多且機動性高,使用不講理的狼群戰術獲勝。
事後朱由校看過戰報,澎湖之戰的關鍵還是因為有許多水師官軍視死如歸,用人命拖住了想要撤退的蓋倫戰艦。
一旦讓對方的蓋倫戰艦離開近海,便是蛟龍入海,追不著也打不過了。
如果是那樣,也就不會有鎮虜炮問世了。
鎮虜炮的威力和射程,還要稍高於眼下各地駐守明軍主要裝備的第二梯隊——「神威大將軍炮」,但卻遠遠不及寧遠城頭的紅夷大炮。
不過相比之下,鎮虜炮性價比極高,又可以裝車,便於攜帶,這才會迅速成為眼下九邊邊軍的主力火炮。
目前大明的各地水師,基本都沒什麼變化,原因只有一個,沒那麼多錢。
朱由校只動了兩個地方,福建、登萊。
福建水師曾與荷蘭艦隊作戰,擁有稀少的抗擊西方的戰鬥經驗,至於登萊,則主要是聽從袁可立的建議。
即便是福建和登萊兩個水師,現在的實力也很有限。
福建水師的主力戰船仍是舊有的蒼山船,在澎湖之戰後,軍器司的匠戶曾嘗試著將鎮虜炮裝備到蒼山船上作為艦載炮。
結果很可惜,沒能成功。
事實證明,蒼山船的確早就應該淘汰了,這種戰船隻適合在淺水作戰,拿到淺海就已經很吃力。
至於艦載鎮虜炮,相當於把手槍交給小孩子,沒什麼用處,反而浪費時間、精力、金錢。
既然短期內朝廷只能維護一支登萊水師,作為以福船為主力的水師,那福建水師不如退而求其次,即將明軍熟練的狼群戰術發揮到極致!
這是福建總兵俞資皂的建議,當時斟酌再三,朱由校最終採納了這個建議。
所以在澎湖之戰後,福建水師補充了三萬餘名官兵。
除此以外,從民間大力徵集小型舟船,改造網梭船、火龍船近五千條,遍布福建沿海,到處設卡。
到天啟五年,幾乎做到了五部一崗,十步一哨。
歸根結底,福建水師就是質量不行,拿數量取勝。
說句財大氣粗的話,反正小舟小船不花錢,一條也只有三五名水兵,損失了也不心疼。
這樣規模的福建水師,已經成為登萊水師以外的第二主力水師,只不過主要負責的是沿海治安和維護商道任務。
真正的硬仗,還要靠第一主力,也就是登萊巡撫袁可立麾下的登萊水師。
登萊兩府的建制比較特殊。
袁可立這個登萊巡撫是天啟元年加派,彼時是為在山東半島支應東江軍臨時設置。
至於山東,現在只有山東總兵,原本的登萊總兵在天啟二年被朱由校給革了。
也就是說,現在山東登萊二府的軍政大權,都由袁可立一人掌握。
由於登萊兩府到處都是港口,三面環海的地理特點,倒意外發展起了水師。
截止天啟四年六月,袁可立麾下的登萊水師,已經成為大明第一支全部淘汰蒼山船及小船的主力水師。
說白了,目前登萊水師的軍科領先其餘各省水師一級,堪堪追平西方。
登萊水師全部主力皆為配備鎮虜炮、紅夷大炮、千斤佛朗機炮、神威將軍炮的大型福船,總計四十三艘。
除此以外,另有擔任護航、巡衛任務的中型福船八十二艘。
這麼說吧,如果是現在的登萊水師和三年前侵略澎湖的荷蘭艦隊打一場,戰況會形成碾壓。
大福船的性能和入海後的戰鬥力,已經相當於和蓋倫戰船處於同一水平線上,屬於各有千秋。
而鎮虜炮的問世和普遍用于軍中,更是填補了大福船遠程對射能力的不足。
大明船多、人多,在戰鬥能力幾乎追平的情況下,這是一個巨大的優勢。
當然,大力發展了五年,也就只有一支登萊水師還算能拿得出手。
現在朱由校終於能說上一句,要是荷蘭人敢再來,自己能讓他們真正的傷筋動骨!
就算跑入深海,自己也能追上,消滅他們!
登萊水師同樣艦船數量下,肯定不是海員素質極高的荷蘭艦隊的對手,但還是那句話,我們船多、人也多。
五年的發展,總算有了一個登萊水師,讓大明起碼有了自保的能力。
但畢竟水師不比邊軍,不是發個盔甲,轉變一下器械,或者說派遣大將操訓個一年半載,就能直接去打勝仗的。
而且目前朱由校發現的海戰人才也十分有限,水師發展,依舊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