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雄起東方 第五百三十三章 窮兵黷武

話音剛落,金瓜武士在西暖閣外奏道:

「啟奏陛下!三公九卿六部長官等朝廷重臣聞聽鐘鼓齊鳴,都從朝房出來,在太和殿外侯駕!」

「得,這棋是再也下不下去了。」

朱由校眼珠一轉,恨恨咒罵一聲,故意讓旁人聽見,然後將棋子用力往地下一摔。

想了想,似乎還不解氣,直接將整個棋盤掃落在地!

西暖閣侍駕的宮人們一年也見不到天啟皇帝幾次這般的龍威震怒,連忙紛紛跪倒,垂下頭連大氣也不敢出。

朱由校見目的達到,邊向外走邊咬牙切齒地道:

「擺駕上朝!」

「朕倒要看看到底有什麼塌天大禍,居然在承天門外擊鼓撞鐘,喚來六部九卿,各部臣工!」

「若是小題大做,這番朕非得先治他們一個驚擾聖駕之罪!」

不多時,朱由校沉著臉坐在了太和殿的九龍御座上,沒好氣兒地瞪了一眼總愛小題大做的李邦華,道:

「朕方才不是還在暖閣與你說過,孫傳庭的事,朕自有計較,不用你們操心,這麼快就忘了?」

李邦華不慌不忙,從袍袖裡取出最新的塘報。

據說這次戰爭也驚動了東面的建奴,老奴身子剛剛轉好,便就虎視眈眈,要親征內喀爾喀找回上次遼東戰敗的場子。

「陛下,建州奴酋即日就要再次起兵,由於西翼牽制,我朝無法顧及內喀爾喀。」

「這是遼東經略熊廷弼的奏報,十萬火急,陛下總不至於連遼東的塘報也不看吧!」

好傢夥,居然學會拿熊廷弼來壓朕了。

朱由校從內侍手中接過塘報,還沒看,先發了一通牢騷:「又是邊報,遼東、西虜,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努爾哈赤個不識好歹的東西,難道就一點兒也不知道知足么?」

「我大明世代待他一家可不薄!許他子孫世襲建州衛都督,先帝還封過他龍虎大將軍,他還要怎麼樣?」

「難不成這貨還要做王不成!他也配!」

這一通牢騷,與其說是痛罵努爾哈赤,倒不如說是朱由校藉此發泄不滿,向群臣表達一個態度。

剛才下棋沒下成,又一直被宮外的鐘鼓聲所擾,遼東和西虜的戰事連年不斷,塘報一封接著一封。

朕現在很火大,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果然,這一番有模有樣的發怒很快收到成效。

眾大臣見皇帝滿臉的不高興,嘴巴裡頭一回和連珠炮似的發牢騷,就知道這位爺心情不怎麼樣。

這樣一來,除了幾個膽子特別大的還在躍躍欲試,其他人都打著明哲保身的想法,誰也沒敢接話。

偌大的太和殿上,只能聽見朱由校刻意加重的喘息聲,還有塘報的紙頁翻動聲。

「混賬!」朱由校終於看完了塘報,用力一摔,將塘報摔回了李邦華腳下,「魏廣微、王洽這兩個東西呢!」

「一個內閣首輔,一個兵部尚書,這點破事兒你們處理不好嗎?也值得擊鼓敲鐘,大驚小怪!」

魏廣微聽得清楚明白,這位爺許不想管孫傳庭的事兒,在這故意發怒轉移視線好跑路。

至於王洽,雖然在兵事理解上比崔呈秀和魏廣微都高出好幾個層次,可是在諂媚上意這種事上,他就完全不是對手了。

兩個人雖然一齊出列,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跪倒,可實際上,心裡卻是完全不一樣的考慮。

魏廣微說道:「陛下息怒,這是臣一時疏忽,還請陛下責罰!」

有時候,一個聽話的內閣首輔,他就是這麼有用。

朱由校沒什麼好猶豫的,心裡感慨一句,然後順著台階就直接下了,抬抬手示意眾人平身,悶聲說道:

「朕念你們一片忠心,所報之事又確系十萬火急,便不追究擅集群臣,擊鼓敲鐘之罪了!」

「你們平身,各自散去吧!」

說完,立馬就要起身。

借著這股子龍威震怒的餘威還沒散盡,眾大臣還在被嚇傻的邊緣,還是趕緊溜之大吉。

孫傳庭這事,打碎了牙只能往肚裡咽,怎麼打就得看他本人的發揮,大老遠的遙控人家,這事辦的不對。

再難,也要把後勤保證充足了,有什麼話等打完了仗再說!

這一仗的意義太大,朱由校就是砸鍋賣鐵,也得供孫傳庭把它給打完,就算是打上一個月!

眾大臣也都是不明就裡,被鐘鼓聲召喚過來,見到皇帝盛怒,本就不打算多事,都在心裡為擊鼓敲鐘的王洽和李邦華感到慶幸。

「是!臣等再不敢無事驚擾聖駕!」

朱由校走了幾步,沒聽見後頭再補充些什麼,心裡一輕,臉上也是止不住地翹起一邊。

看起來,裝怒這招還真挺管用!

說起來也是,自己都這樣了,誰還會這麼沒眼力勁兒?

可是剛笑了一半,後頭李邦華的話就讓朱由校臉上的笑容僵住,停滯在了一種半笑半不笑的尷尬狀態。

「陛下不必過於憂慮遼東軍情,因為相比內喀爾喀五部,朝廷此刻有更為重要之事需要擔憂。」

「至今日,孫傳庭在歸化城一連四天按兵不動,每日耗費的軍費、糧食,都是天價!」

說到這裡,李邦華見機行事,拱手說道:

「陛下天聰英明,以他區區一個察哈爾,尚不足撼動我大明根本,只要陛下一道聖旨,孫傳庭馳援左翼,察哈爾必敗!」

兵部尚書王洽似乎也根本不明白周圍群臣看鬼似的看他倆的神情,站出來一併奏道:

「陛下,察哈爾之軍妄稱鐵騎,不過烏合之眾,豈能與我三百年大明較一日之短長!」

「當今之計,當下發聖旨,令孫傳庭揮師向西,馳援左翼,一戰而竟全功!」

朱由校步子頓住,這下,他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這兩個人,已經不是有沒有眼力見的問題了,這是一根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問題。

看起來今天是跑不了了,不給他們一個交代,不僅李邦華和王洽不買賬,戶部、兵部和都察院也不會就這麼算了。

想到這裡,朱由校轉過身重新坐回九龍御座上,問道:

「既然如此,你且說說,孫傳庭為何非要進兵,在歸化城又能損耗多少錢糧?」

王洽沒做多想,即侃侃而談,拱手說道:

「回陛下,近些年來,我朝武事不斷,四年三戰,九邊各鎮,兵員已不再那麼充足了。」

「據臣了解,此回出征後,九邊各鎮,眼下所能調集之兵皆不足兩萬。」

「一旦此時建奴興兵,再犯遼東,九邊重鎮只怕是形同虛設,無兵可調!」

「如不從速解決西虜戰事,建奴遲早發覺九邊虛空,屆時又該如何,從中原調兵嗎?」

「陛下,中原兵馬未曾與建奴作戰,經年兵備廢弛,將懈兵弱,更沒有大戰經驗,調到遼東,無論多寡,都是毫無用處!」

朱由校在上面坐著,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王洽這個兵部尚書,的確比崔呈秀盡心盡職,就是有些太令人厭煩了,他和李邦華一樣,屬於我覺得對我就要死諫。

這種人不可或缺,但朱由校生怕哪次沒忍住把他們給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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