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雄起東方 第五百一十五章 老鄉,借你人頭一用

「各營新設督戰隊,本督親選督戰官人選。」

「此督戰隊,戰時有生殺大權,將領首先潰逃,可斬,士兵轉身而走,可斬,就是我這個督師,一樣可斬。」

孫傳庭環視諸將,道:

「大同總兵張萬邦!」

張萬邦出列喝道:「末將在!」

「命你於五日後點閱到齊的部隊,沒來的,皆視作違反軍規,本督要對他們加重處置。」

若說孫傳庭之前那一番底氣十足的軍規頒布,令諸將目不暇接的話,現在這個逾期不至要被重處的說法,就實在令他們覺得無法接受了。

「逾期不到就要重罰?」

「怎麼重罰,不會是砍頭吧!」

「胡說,要是姜帥沒到,他也砍頭?借他兩個單子他也不敢!」

下頭頓時議論起來,孫傳庭倒也沒說話,只是站在上面靜靜看著,還是張萬邦轉身瞪了一眼,這才止住。

其實這也是大明軍界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了。

某些時候,軍規的界限很是模糊,這種規定日期一般就只相當於一個通知,告訴你要在這幾天到,卻不是一個強制性的規定。

朱燮元當時就沒有著急,多等了十幾天,七鎮的兵馬才算到齊,事後也沒什麼話傳出來。

現在孫傳庭要拿著雞毛當令箭,玩這出,本就對他心存不滿的將領,一時間有些抑制不住。

賀人龍在下面嚷道:「督師!」

「你當這是你五千人的秦軍嗎,畿輔一帶的大帥們,哪個麾下沒有幾萬兵馬,調動起來,怎麼是容易的事?」

賀人龍說完,底下一片笑聲。

「就是遼東作戰時,那時候的督師也沒有說讓大家一定在期限日期抵達,你這是不是有些過於嚴苛了。」

孫傳庭一直沒說話,聽見這句方才突然喝止。

「本督不是朱燮元!」

「本督領軍,有本督的規矩,此次出關作戰豈能兒戲,察哈爾部已經向左翼出兵,每一日都是戰機!」

「連我這個文舉人出身的督師都明白戰績稍縱即逝的道理,你這個常年帶兵的將領竟不知道嗎?」

一番聲色俱厲的駁斥,不知是嚇到了這些將領,還是說的他們啞口無言,反正是沒人再吭聲一句。

張萬邦這個時候站出來,笑著說道:

「督師息怒,日期的確太過緊迫,地方駐軍集合起來尚需時日,調集出關,熟悉將校,這都需要時間。」

「末將覺得,五日後各部兵馬定能到齊。」

孫傳庭冷冷看著他,道:

「最好是這樣!」

言罷,轉身就走,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將領。

……

接下來的幾日,大同鎮城各路兵馬齊聚。

不知道是不是孫傳庭的檄令起了效果,各路兵馬來得都比上次遼東大戰時快了很多。

除了賀人龍的山西兵馬以外,畿輔的通州三衛,真定、保定,以及宣府、密雲、榆林三鎮兵馬在三天中陸陸續續全都到了。

到了第五天期限,這次要出關的兵馬中,只有一個薊鎮還沒到。

這個時候,薊鎮兵馬才剛剛走到距大同鎮城百里之遙的蔚州,行軍速度極為遲緩。

上次遼東大戰,薊州總兵王威戰死,最後是其族第副總兵王保接替了薊州總兵一職。

王保也是王氏將門出身,但他為將的風格,卻與族兄王威截然不同。

王保其人,薊州軍上下全都知道,不僅欺軟怕硬,好大喜功,亦常有責罵兵士,貪污軍餉之事傳出。

早先還有王威管著,王威戰死後他接替總兵官一職,更加是無法無天,在薊州胡作非為,疏於治軍。

聽見朝廷派了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來做督師,王保心中倍感放鬆。

放鬆的原因,自然是對孫傳庭這個督師不怎麼上心,也不覺得他是個有能耐的人。

這一放鬆下來,王保對手下部隊的督管就遲鈍許多。

一路而來,薊州兵馬逃散了數百人,不僅行軍速度比不上其餘的各路兵馬,就連軍紀也開始日益敗壞。

其實要說是薊州軍的軍紀敗壞,倒是從王保接手就開始了。

王威為總兵時的薊州軍,尚是一支能正面與建奴野戰的精銳,王保接手不足一年,已經是面貌一新。

只不過這個面貌一新,不是朝好的方向發展。

王威戰死遼東,薊州最能征善戰的兵馬大部分都葬身於那一戰,留下的大多都是新兵,老兵稀少。

加上王保剋扣軍餉,搶奪民財,疏忽治軍,薊州軍的軍紀開始日益敗壞,對他心底的憤恨也就越來越深。

相隔一年,薊州已經不足以再作為出關精銳而作戰,這也是朱由校所不知情的。

畢竟,天下事太多,總不能什麼事都盯著。

「什麼時候了?」

王保騎在馬上,用手指擋了擋甚大的太陽,向家丁問話。

家丁回道:「大帥,七月十九了。」

王保聞訊一驚,想起孫傳庭的軍規,下意識道:

「這是孫傳庭檄令會師的日期吧,我們到何地了,進入大同境內了嗎?」

家丁回道:「是大同境內,剛到蔚州,此處距鎮城尚有百里,想要抵達,至少還需數日。」

王保一愣,隨後將心一橫。

「傳令,命部隊在蔚州紮營,剿剿匪!」

反正也已經晚了,現在去也是受罰,想來逾期不至的應該不是自己一家,這軍規多半是說說而已。

就算自己一家,那孫傳庭又敢對自己做什麼?

自己可是九邊薊州鎮的總兵大帥,當今天下,只有天啟皇帝對自己有生殺大權,他孫傳庭雖然有尚方寶劍,可又算哪一根蔥。

至於說剿匪,那是王保靈機一動,想的口實罷了。

蔚州是大同副總兵徐壽輝的轄地,賊匪早已被清剿乾淨,至於說是剿匪,那是王保動了歪腦筋。

當夜,蔚州境內。

焦山腳下,正有數縷炊煙騰起,卻是當地百姓到了埋鍋做飯之時,一家正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吃著熱騰騰的飯食。

「快跑!」

「官兵殺人了!」

「官兵居然殺人了!!」

外面忽然傳進了鄰居們驚恐的喊叫,男人一臉納悶,拿著剛吃兩口的飯碗來到門前,看見了他此生難忘的場景。

本應該保護他們的官軍,正從山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這批官軍一看就不是本地官軍,進山以後,逢人便殺,見人就砍,加上薊州早已換了新式的衣甲,百姓們根本抵擋不住,只能一個個倒在逃跑的路上。

很快,焦山下就血流成河。

王保騎著馬,挎著染血的長刀,望著腳下的幾百顆人頭,冷冷一笑:

「割了首級,拿到鎮城向督師報功!」

「到時候就說,這蔚州一帶,匪寇甚多,因而耽擱了行程,這才逾期不至,想那孫傳庭也不會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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