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一經下達,立即在京城引起了震動。
天啟皇帝一紙聖旨,明著看來,只是換了一個漕運總督,但為什麼掀起如此大的風浪?
因為這個職務不僅是封疆大吏,手中權勢極大,更是各方勢力縱橫交錯的一個叉點!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朝廷查辦汪海只是個開始,接下來的動作只怕會一個比一個大。
今天皇帝能撤了漕運總督汪海,明天就能讓東廠抄了范家!
魏忠賢到底是忠是奸,東林黨都是群什麼人,那些晉商一個個又都是什麼貨色,朱由校是最清楚的。
朱由校坐在西暖閣,閉目想著接下來的動作。
現在自己大權在握,朝廷中的聲音也趨於一致,是時候大刀闊斧的肅清反對勢力了。
雖然經過科舉一案,朱由校順理成章地將絕大部分的東林官員在朝廷上清空,並且在各個緊要位置都安排了自己的人,可形勢依舊不容樂觀。
《京報》成立兩年,在民間的影響力依舊不如社學士子,在朝的東林大員幾乎沒有了,可在野的東林名士卻變多了。
東林名士們不會心甘情願的看著「閹黨」禍患朝廷,他們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來繼續主政。
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每隔一天,地方上的東林門生就在成倍增長,各地的書院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
朱由校捏緊了拳頭,原本那些被革職查辦的東林官員,現在搖身一變,全都成了各個地方的清流名士,門生故舊更不計其數!
既然被肅清出了朝堂,那他們就要控制全部的輿論,讓天下間的士子九成九出於東林!
想到這裡,朱由校眼神逐漸冷冽。
很顯然,做皇帝的是決不允許這樣情況在民間發生的,看起來,閹黨和東林的爭鬥還遠未結束。
現在朱由校一方面要消除晉商賣國的隱患,不能讓他們為戰敗後的建奴輸送物資,另一方面,也要嚴防東林篡權!
東林黨這幫人,可做夢都想著恢複泰昌那一個月的眾正盈朝局面!
這次查辦晉商牽涉的各方利益太多,但是朱由校已經不打算再墨跡了,遲一天,關外的建奴就多得到一批晉商們的物資。
遼東的數萬英魂不能白死,晉商必須根除,第一個就是張家口的范家!
范家和晉商都有後台,既有朝廷上的達官顯貴,也有在地方上權勢比較大的封疆大吏,漕運總督汪海便是其中之一。
汪海本為閹黨身,以諂媚魏忠賢進位,但事實證明,閹黨雖然用著舒服,卻也並不都是好東西。
汪海利用職權之便,為范家從張家口向關外輸送物資提供方便,以此來獲取高額回報。
皇商會成立以後,自然不可能只管著南面。
山陝一帶的災荒愈發嚴重,若能控制全部的商會,朝廷就能在大疫爆發時居中調度,及時賑災!
皇商會既然成立,就必須是一體管轄天下商會!
朱由校看著桌上比平日多了數倍的奏本,皺緊眉頭,無一例外,這些都是在說撤換漕運總督汪海的事。
和以前情況不同的是,現在朝廷上大體都是一個聲音。
東林黨在民間發動輿論攻勢以後,魏忠賢即在朝廷上做出反攻態勢,這一批奏疏便是他授意閹黨官員進呈。
都察院御史劉潮、大理寺評事田詔等十二名官員聯名上疏,彈劾漕運總督汪海十二條大罪。
朝廷上聲音的統一,為朱由校做出決定鋪開了道路。
汪海之死已成必然,沒有人再為其申辯,別有用心的東林黨和晉商也在考慮其他的路子。
朱由校自然不能等著他們的反攻,一環接一環,聖旨繼續往下發!
查辦漕運總督汪海的聖旨下達第二天,又有接連兩道聖旨從乾清宮下發,震撼了大明官場。
首先,舊有內十二監的掌印太監被更換了八人。
原本那些掌印太監,有的被調往南海子,看守圍牆和附近的皇家商鋪,有的則是到鳳陽守衛皇陵。
這還沒完,整個吏部在上次的科舉大案中有三分之一的官員遭受牽連,這次也一體增補。
增補史賓、裴升兩人為左右侍郎,增補梁棟為考功司主事……這些新上位的太監和官員毫無疑問都是皇帝的鐵杆親信。
……
洪武年間,朱元璋置京畿都漕運司,設漕運使,不久廢。
永樂年間,朱棣置漕運總兵官,宣德年間增遣侍郎、都御史、少卿等官協督漕運。
景泰二年,置漕運總督兼巡撫淮、陽、廬、鳳四府,徐、和、滁三州,駐淮安,後分設巡撫。
嘉靖四十年,歸併漕運一體官職,改總督漕運兼提督軍務一人總領,駐官邸於天津。
也就是說,漕運總督汪海不僅僅只是督管南北漕運,也提督天津水師軍務,權勢極重。
天啟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夜。
一行東廠緹騎自天津北門入城,馬蹄聲漸漸接近了總督府,守門的水師官兵見到來人,即遣一人回去通稟。
不久,汪海出門來迎,滿臉堆著笑:
「不知大檔頭親自來此,有何公幹?」
傅應星出示了東廠的腰牌,聞言並沒有急著回話,下馬走進總督府,來往環視,負手說道:
「總督大人這般闊綽,可真是叫本檔頭羨慕不已呀!」
汪海還並不知道緹騎到底是來幹什麼,還以為是下去抓人要從這裡乘船,東廠公幹經過天津的次數確實也不少。
當年能坐上漕運總督這個油水極多的職位,還要靠了魏忠賢的大力舉薦,汪海自然不敢僭越,訕笑說道:
「算不得什麼,聽說陛下這次關於內閣增補閣臣的人選沒有過問廠公,廠公近來可好?」
聞言,傅應星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還行!」
走進大廳,傅應星當仁不讓的坐下,看著汪海給自己倒上茶,這才笑眯眯地端過來,問道:
「漕運總督是不是和張家口的范家有聯繫?」
「是有一些聯繫,據說范家要向關外運貨,我也沒過問太多。」汪海也屬閹黨成員,這種話自然私下裡好說,也沒想太多,笑著說道:
「廠公的那份銀子,我可是每個月都不敢少一點。」
傅應星冷笑一聲,自然聽出來這汪海話中的意思,遂道:「放心,本檔頭這次來,不是和你搶范家這點銀子的。」
汪海聞言眉眼一松,含笑問道:
「那……大檔頭這次是要去何處公幹,我叫部下明日安排船隻,親自送東廠的弟兄們下去。」
「不用急著忙活!」
傅應星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問道:「范家此番是在向關外的建奴運輸糧草物資,這個事兒總督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