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啟授武 第四百一十六章 韓爌致仕,再殺貪官

其實韓爌心中明白,這場科考舞弊就算不是天啟皇帝一手策劃,也是他極其樂意見到的。

自萬曆四十八年來,東林屢遭清洗,至今也該徹底退出朝堂了,天下間沒有不散的宴席,正如大明朝堂上不會有一個黨派會長久執政。

朱由校還在考慮,韓爌卻再進一步,懇切道:

「陛下,老臣已年近六旬,平日就連去內閣坐班都十分不易。時下朝廷已不再需要老臣這樣的首輔,而是需要一位銳意革新,能幫助陛下開創中興之業的人。」

「老臣願退位讓賢,惟願陛下能赦免了臣此番科考的諸多罪過,恩准臣回鄉養老……」

其實,誅殺葉向高也並非是朱由校的本意。

只是他一再忤逆犯上,為東林利益甚至敢於皇權爭鬥,朱由校為維護集權,這才痛下殺手。

韓爌這一番話,看不出絲毫的做作,相反,朱由校從這位鬚髮皆白的老人身上,看出了疲憊、無奈等諸多情感。

當然,還有恐懼,深知坐在這個位子上九死一生的恐懼!

朱由校看著韓爌半晌,走下丹陛將他扶起,緩聲道:「閣老請起,閣老殫精竭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都看在眼裡,何罪之有?」

韓爌看著近在咫尺的朱由校,哽咽無言。

朱由校鬆開手,然後負手望著他,居高臨下地道:「內閣首輔韓爌,念你勞苦功高,朕思慮再三,准卿所奏,並賜一方西暖閣小印,回鄉去吧!」

語落,魏忠賢上前將小印托到了韓爌面前。

韓爌如獲至寶,連忙把小印接到手上,奉上說道:「終老臣一生,能做天啟一朝的首輔,便也值了。」

魏忠賢看著韓爌,心中頗有不甘。

可他知道,自己與韓爌的恩怨也就這樣了,皇帝當朝賜這一方小印,既是警告韓爌回鄉後莫要學那楊漣,也是警告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對於這個警告,魏忠賢銘記在心。

看來此後若非是韓爌自己作死,魏忠賢也就只得放下心中仇怨,恩恩怨怨,就此作罷!

朝臣們都是心中吃驚,上任首輔葉向高的下場猶在眼前,韓爌卻得善終,這兩人究竟有何不同,為何結局天差地別。

他們百思不得其解,這個答案終究要隨風飄散,來到民間,在百姓們的眾說紛紜之中尋找。

無論如何,東林內閣至此便是盡數煙消雲散了!

聽了韓爌的話,朱由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望著韓爌逐漸離去,看著他年邁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東林內閣徹底完了,可是這內閣也不能全都是魏忠賢的耳目,是時候組建一個完全忠於自己的內閣了!

是時候,完成自己的心胸抱負了!

禮讚官正要宣布皇帝起駕,朝會散去,言官行列中卻突然閃出一員官吏,此人身材瘦小,但雙目炯炯有神,顯得十分精幹。

他搶上幾步,對著正打算離開的朱由校高高托上一份奏疏,高聲喊道:

「臣,翰林院學士丁自勸,為今歲會試科場大弊,有疏本上奏,請聖上過目定奪!」

眾官為之一驚,皆是注目過去。

這個丁自勸,不屬於任何黨派,因為兒時深受其父丁惟薦的教誨,立志要做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萬曆三十八年,丁自勸在山西襄陵做知縣時,上疏言說襄陵縣貪污八事,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風波,甚至萬曆皇帝都曾親自過問。

最後查實襄陵貪官十七人,一名受賄知府被革職查辦,家產充公,丁自勸也因檢舉揭發有功進入翰林院,逐漸升任成為學士。

這個人上奏的奏疏,牽動著每個人的神經。

朱由校自然知道丁自勸確系清官,心中不覺一喜。

眨眼之間,這份奏疏已被魏忠賢展示在御案之上。

大殿里頓時寂靜無聲,所有的官員都在望著丁自勸,有充滿警告,勸他莫要多管閑事的。

也有的惴惴不安,向他不斷眨眼,以小手勢誘之以利。

丁自勸俱都冷眼不為所動,昂頭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著最上面那位看過後的最終裁定。

有人如此,自然也有人無動於衷,其實這場科場大案,牽扯雖然眾多,但放眼朝堂,與這件事有關的卻是不多。

這一切,百官們都只能放在心中,若形與詞色,只能是不打自招,甚至可能被當做大不敬之罪處分。

朱由校看罷奏疏,滿面怒色,拍案而起,厲聲道:「傳旨:奏本內有名人犯,立即拿送吏部,著吏、刑二部會審!」

隨著這道聖旨,此回朝會才算作罷。

正當各人犯被一起押送到吏部衙門時,還不等兩部的官員審問,很快又一道聖旨下來,帶著不容置喙的口氣:

「李元薦枉負聖恩,著東廠逮捕看押,至於李之令等八名貢生,革去舉人功名,明日與李元薦一併斬首!」

「命內閣次輔魏廣微主持吏、刑二部會審,殿試延後,日期另行通知!」

……

內閣次輔兼軍機大臣魏廣微進了吏部的大門,自內閣籤押房一路而來,他都步履穩健,如同腳下生風,越走越覺得輕快。

對他來說,今日有兩件喜事。

其一,韓爌那個老傢伙總算滾蛋了,有一說一,這確是聰明之舉,既保住了之前的聲名,也保全了身家性命。

他的結局,比葉向高可好了太多。

其二,天啟皇帝欽定讓他去主持會審,不出意外,這將是針對東林官員的一場大案。

最後主持成功,東林基本會被肅清一空,既能在皇帝面前立功,又能在朝中大大增漲名望。

現在的魏廣微,最慶幸的就是他迷途知返,在被東林那幫人賣了以後,及時投靠了閹黨。

投靠了魏忠賢,也就是投靠了當今皇帝。

這個道理最開始魏廣微還不明白,可現在的他已經完全知道是為誰做事,不是為魏忠賢,而是為當今皇帝。

曾經他認為隻手遮天的魏忠賢,事實證明不過也只是天啟皇帝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魏廣微從大堂旁的小門進入中院,見到紫藤蓋滿了小院,枝幹如蟒蛇一般盤區而上。

他在紫藤旁駐足半晌,卻忽然嘆息一聲。

紫藤的葉子如今已經掉落大半,只剩光禿禿的枝幹盤繞在架子上,彎彎曲曲,正讓他聯想到了官場上的爭鬥與沉浮。

到了他這個地步,明爭暗鬥更為複雜,閹黨也不過是為抵抗東林而臨時聚在一起的「失敗者」罷了。

而今東林勢消,閹黨存在的意義也就愈發減弱。

天啟皇帝銳意進取,徹底消滅東林黨以後,只怕下一步便是增補閣臣及六部各院大臣,到那時,又是一陣的腥風血雨。

那些為抵抗東林而聚在一起的閹黨們,也將分崩離析,互相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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