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回溯自己的往事,他覺得自己是建州不世出的英傑。
十三副遺甲起兵,到現如今的地步,大金一步一步走到現在,諸貝勒追隨他南征北戰,天下無敵。
自起兵後,從他手裡發動過無數戰爭。
戰爭,對於一些人來說,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代名詞,可對於後金來說,就等於不勞而獲,就等於從明朝那裡掠奪無數財富。
建州、海西、野人等女真部落的統一,科爾沁、烏拉、哈達、葉赫等部的降順,努爾哈赤每每回想起來,心中就是甚為得意。
古勒山力破九部聯軍,薩爾滸大敗明二十萬大軍,這些都是他自己的英勇與才智獲得。
可是這一戰,他是敗得如此之慘。
太子河一役,後金慘敗,多少年來努爾哈赤的第一次慘敗,這是他目前為止的遺憾。
自太子河兵敗後,努爾哈赤就陷入了難以名狀的沉悶,整個人精氣神都不復從前。
更別提太子河之後,又在威寧受到榆林總兵姜讓和郭欽的伏擊了,這更加令努爾哈赤倍感沮喪。
一路上,諸王貝勒們自然會前來慰問。
可是很可惜,這些人說的都是些阿諛奉承之詞,只有代善、黃台吉二人說的話才讓努爾哈赤心中有了些許慰藉。
努爾哈赤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何處的戰略出了錯誤,各方意見也都聽明了,可是為什麼會敗?
後金大軍之中,無人能理解努爾哈赤的失望,還有所謂強者的孤獨,這不禁使他想到一句女真族內古老的民諺:
「一人善射,十拙隨而分肉。」
現在他的情況,何嘗又不是如此。
當太陽的第一道陽光照射在他的戰馬上,努爾哈赤的臉上總算出現舒心的微笑,回來了,接近一年的大戰,本汗終於回來了。
可是下一刻,天邊捲起的黑煙,使得他臉上笑容瞬間凝固。
「走!」
努爾哈赤心中隱約出現了些許不好的預感,大喝一聲,揮舞馬鞭而走,余的女真騎兵也都跟在身後。
馬蹄踏在遼東的血土上,捲起一陣煙塵。
許久之後,努爾哈赤及諸王貝勒站在赫圖阿拉,他們的老寨門前。
沒有以前那般夾道歡迎的熱烈場景,有的只有旗人們遍地的屍體,空氣也盡都是沒有散去的血腥味及枯焦味。
所有人都是滿臉的不可置信,老寨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時,一名先入城的白甲兵趕回,下馬時過於慌張,竟「噗通」一下摔落下來。
緊接著,這白甲兵又手腳並用地爬起,話中還帶著哭腔:「大汗,毛文龍帶著東江軍攻破了老寨!」
「我軍留守的兵馬都在牽制朝鮮,朝鮮與東江軍遙相呼應,在昨夜攻破老寨,旗人們死傷慘重,毛文龍不久前逃走了!」
「追、給我追!!」
努爾哈赤在諸王貝勒眼中一向沉穩、幹練,此刻卻彷彿一個遲暮已瘋的老者,嘴裡瘋狂的喊著一個字眼。
話音剛落,他背後壞疽老病發作,身後一疼,慘呼一聲,摔落下馬。
「大汗!」
一眾、諸王貝勒連忙上前,簇擁著努爾哈赤開進半座城已成廢墟的赫圖阿拉老寨。
……
朱由校在幾天後一個清爽的早晨得到消息,當時還在榻上與張嫣纏綿,轉眼間便一蹦三尺高,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乾清宮管事牌子王朝輔立即帶領小太監們前往各大臣府中,傳達天啟皇帝要主持召開朝會的消息。
好傢夥,滿桂守住了瀋陽,熊廷弼守住了遼陽,朱燮元先救福余衛,又在太子河打了一個天大的勝仗!
這還沒完,郭欽與姜讓在威寧伏擊老酋,斬下了一千多顆真韃首級!
最後,毛文龍在朝鮮王國的配合下奇襲赫圖阿拉,在一連串的戰敗之後,傳來的就是令人應接不暇的好消息!
薩爾滸過去五年了,大明總算是翻身了,在遼東重挫偽金,可喜可賀,自己總算能騰出手來,收拾禍害們了。
帶著這樣的心思,朱由校坐在了懋勤殿的大座上。
沒錯,魏忠賢督建的三大殿工程雖已接近尾聲,但至今還沒有完工,整日的叮叮噹噹倒不算什麼,主要是後世那威武霸氣的三大殿,現在還丑的不能看。
消息接連傳來,滿朝文武都是喜氣洋洋,好像逢年過節。
「等遼東的奴兵首級送到京師,朕要為有功的戰事論功行賞,要將建奴首級堆疊京觀!」
朱由校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沒什麼好隱藏的,大捷了就是高興!
張維賢、魏忠賢、韓爌等人都到了,連「私自出關議和」的崔呈秀也回來了,堂而皇之的站在大殿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除了為大捷高興,很多人心中委實也是鬆了口氣。
這捷報傳來,官員們心中吊著的一塊大石總算也是落了地,這是最好的結果,對崔呈秀、東林黨和朱由校都是。
成王敗寇,現在已經沒有人再去追究什麼私自出關的事情了,就算有心的言官,也都一時止了言論。
這個時候去論罪,不是沒事閑著找死嗎。
朱由校知道歷史上建奴的尿性,就算這次自己不打,頂多過上個一年半載,老奴必定來犯。
協議在建奴手裡,其實和一張廢紙沒什麼區別,就算大明遵守協議,建奴那邊也不會。
反正日後是誰贏誰對這段歷史就說了算,遼東野戰打敗建奴不容易,上到朱由校、朱燮元、熊廷弼,下到那些總兵將帥,都需用些手段。
一年的時間,足以讓沒有傷筋動骨的建奴修整過來,可是對徵發九邊大軍出關的大明來說,根本不夠。
與其等著對方先打,還不如自己先打,明金之間簽訂個協議就跟放屁一樣簡單,撕毀了就更簡單了。
作為內閣首輔,韓爌這個時候不站出來說句話著實不太應該。
他站出來笑道:「陛下,這次建奴撕毀協議率先開戰,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是他們咎由自取,自取滅亡!」
朱由校聞言看了一眼,朕怎麼感覺這老頭今日格外會來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