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遼東戰事正如火如荼,南京掀起大案,魏國公徐宏基及其夫人張氏被害。
一時間,南京城戒嚴,剛剛成立的金陵省盡都被疑雲所籠罩,天啟皇帝震怒,人人自危。
僅僅兩日之後,「真兇」趙之龍鋃鐺入獄,被判處斬首刑罰。
隨著趙之龍的頭顱落地,鮮血四濺,南京城頓時歡聲雷動,文武大臣和勛貴們也都為天啟皇帝能如此迅速的破案,並處以嚴懲而震驚。
明面上看,張氏及趙之龍的死,這次便就告一段落了。
只有朱由校知道,趙之龍不過是個替死鬼。
眼下特殊時候,沒有那麼多時間耗費在這個上面,但查還是要查,自己畢竟答應過張氏,要為她們找出真兇。
……
四月初的某一日,朱由校坐在行宮裡,無奈地閉上眼睛,深深吐息,江南大營總算是順利成立了。
隨即,將一份來自福余衛的戰報丟到桌上。
國家要招兵擴軍,又是皇帝的嫡系,待遇極高,日後前程斐然,百姓們望風而來,一傳十,十傳百。
除了百姓,其中更有一大部分江南地方上的富裕家庭,想要藉此混跡一些軍功出身,好出人頭地。
消息很快傳出。
朝廷下發通告,這次江南建營募兵,不從衛所及南京舊有官兵中挑選,天啟皇帝已欽點在嘉定、丹陽、武進、松江、江陰、建德、徐州、海州等十四地募兵。
無一例外,這些地方,要麼是歷史上抗清死戰,要麼就是處於偏僻地方,民風淳樸,作風彪悍。
這樣的兵不僅忠心,戰鬥力也強。
半個月的功夫,南京城派出文武職官員,總計二十八人作為此次募兵的代表,前往這十四個地方,按照戚繼光建立戚家軍時的標準招募新兵。
即戚家軍擴軍時著名的「四要」和「四不要」。
不要城裡人。
因為城裡人滑頭,像是蘇州、揚州,這些藏富於民的繁華江南市鎮,鮮少會招到耐吃苦,敢死戰的青壯。
這次下到地方上主持招兵的官員,募兵處都不會設在城裡。
不要在官府任過職的。
這些人,無論曾經在各地衙門任過何職,多少也會受到影響,例如訓練時耍滑頭,老兵欺軟怕硬,將校之間的官僚作風,這些都要杜絕。
三、四十歲以上和皮膚白的不要,即只招收青壯。
三、四歲以上的中老年人沒什麼力氣,就算強練出來,也不能堅持很久的連續作戰。
至於長得白的,大部分都是戶外運動少,平日缺乏鍛煉,體力也不會達標,承受不了高強度的操訓。
膽子特別小的和膽子特別大的不要。
膽子特別小的不用說,可為什麼也不要膽子特別大的?
這一類人,往往就是軍營里的刺頭,或多或少都帶有心理偏激,將校相處之間也會因一點小爭吵而將矛盾無限方法,進而影響整支軍隊。
況且,在西南親征之役時,就不乏一些因為將領膽子特別大而不遵督令,擅自進軍導致戰敗的事例。
四要。
要標準的農民。
何為標準的農民?
說白了,就是每天都在田工作的,由於某些制度畸形的發展,現如今被衛所僱傭的佃農,也算在內。
並且朱由校還特意規定,佃農一旦入選,所耕種土地將由朝廷一體分配,由他自己負責。
要那些黑大粗壯,皮糙肉厚的。
這一類人,往往就是一支軍隊作戰時的中堅力量,長得嚇人還抗揍,最主要是忠心而且聽話,好訓練也好帶出去。
現在勇衛營的兵士情況,就和江南大營完全不同。
勇衛營的主幹力量,都是曾經京師三大營和京軍各衛挑選出來的精銳,作戰經驗根本不用訓練,個頂個的勇猛善戰。
唯一需要練的是他們的心,這些老兵都是刺頭。
所以一開始朱由校親自帶著勇衛營並且視作嫡系,還常常「下基層」,到軍營里和將士們同吃同住,培養感情。
光是這些還不行,又要給他們選擇威望十足的大將率領,不然一群狼被羊帶著,效果只會適得其反。
陳策、戚金、童仲揆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將,當時正在率領援遼軍隊北上,幸好朱由校來的及時,他們還沒有在渾河血戰中全軍覆沒。
援遼軍被召集過來整體編入,就成了現在這支戰鬥力超強而且絕對忠誠的勇衛營。
除此以外,戚繼光要求的新兵還有兩點。
第一,要是一眼看起來,就給人以目光有神的人,這種人一般都有些膽識韜略,絕不能是那些看起來死氣沉沉一片的鹹魚。
第二,要是見了官府差役有點害怕的人,但又不能太過懦弱,這樣就能保持基本的賞罰體系,軍紀標準。
就算是上官作戰時犯了錯誤,他們要麼會毫不猶豫的跟隨,要麼就會臨場指正,避免傷亡。
朱由校心裡也明白,想要完全按照這些標準選錄新兵,實在是有些困難,即便是在嘉定、江陰這些歷史上全民抗清的城鎮也不太可能。
但這次江南建營擴軍五萬,其實也不算很多,也完全有時間在各地慢慢挑選,直到選出完整的一支新軍,為自己鎮守江南。
這支新軍初期的效果只是震懾江南,穩固自己在南地各省的統治,真正想要他們上陣作戰,至少也要一年半載。
短期內,是指望不上他們發揮能力的,但是長遠來看,江南大營的設置,恰好能彌補裁撤南京六部以後,統治中心減弱的情況。
近來朱由校也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在金陵增設一個新的機構,負責替皇帝打點江南各地的民事。
至於軍政大權,自然還要抓在歷代的皇帝手裡。
「叫王在晉過來。」
朱由校想事情,看那封福余衛戰報看得出神。
王朝輔正在一旁安靜侍立,卻是忽然聽見一聲命令,道了一聲遵旨,便就趕緊轉出了安定殿。
不多時,軍機大臣王在晉緩步走入,行禮後站在原地,等著天啟皇帝的吩咐。
在來的路上,他也在考慮目前南京的形勢。
朝廷裁撤南京六部的步子邁得太快了,以至於王永光和那個新上任的江北巡撫兩個人,幾乎總覽了原南直隸的軍政大權。
如果就這麼走了,江北和金陵的情況很快就會變成和其它省一模一樣,根源還是沒有得到解決。
至於金陵留守監,職權還僅限於舊皇宮,現在對文官是一丁點的掣肘也沒有了。
況且,江南大營的勛貴領兵人選還未定,徐宏基一死,徐文爵並不能直接襲爵。
南京勛貴群龍無首,也對文官集團毫無威脅。
到現在為止,朱由校雖然打掉了舊有的南京文官勢力,如宣昆黨、無錫書院,可很快就又會興起一個。
之前的文官勢力,有勛貴和內監的掣肘,雖然內鬥消耗頻繁,卻並不會引起大亂子。
現在的局面是,朱由校扶持起來的這個新南京文官集團很快會一家獨大,需要留下掣肘的力量,避免這個情況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