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說,官軍這面大旗,要保住!
於是,陳策帶著他的通州兵來了。
他明知這極有可能會引起一場暴亂,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親自趕往榆林,接替孫傳庭,完成他在榆林還未完成的事。
當然,孫傳庭臨走前那一份奏疏,也極為詳盡的闡述了榆林將門遺留下來禍患無窮。
現在的榆林將門,就如同開國勛戚後代一樣,根本沒有什麼敢戰之心,對外慫如狗,對內凶如虎。
出征打仗,遇見人第一個崩潰的絕對是這幫將門,在地方上鬧事的先頭軍,也一定是他們的部下。
留下這些將門,百害而無一利。
不僅會讓百姓對官軍的信任飛速下滑,而且這些將門作亂一直得不到懲處,也很容易給其餘將領一個錯誤的訊號。
那就是處置文官很狠,對付帶兵的武將,能忍則忍。
後來自己那便宜弟弟朱由檢為什麼控制不住將領了,一是因為十幾年後,榆林將門系造成的影響越來越大,各地將領有樣學樣,紛紛擁兵自保。
再一個就是朱由檢自己一副好牌玩稀爛,聽命將領有能力平叛的時候一再拖拉,等這些聽命將領戰死的戰死,被殺的被殺,也就沒人可以再去處置將門了。
左良玉雖然不是將門出身,但是這種聽調不聽宣的派頭,他玩的比將門還溜,只要大軍在手,朝廷能奈我何?
充其量,不過是個戴罪立功。
朱由校知道,若想朝廷有力控制地方,就不能助長這個苗頭,西南之役已經證明,現在各地還有相當的軍事力量聽從朝廷調派。
再加上不斷擴充的嫡系勇衛營,還有親征回來以後,朱由校已在京畿一帶建立起威信,朝廷完全有能力直接掐滅這個苗頭。
所以朱由校採納了孫傳庭的建議,趁著全天下都關注杭州兵變的這個節骨眼上,派出得力幹將,迅速果斷的處理掉這些自恃功高的將門子弟。
軍將之中威望甚高的陳策,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
戴欽沒有料到,陳策這次來,就是接了朱由校的皇命,將榆林將門遺留下來的禍患徹底剷除。
現在這個時候,犯沒犯事已經不是原因了,就算沒有抓到這些將門的任何把柄,陳策也會動手。
他暗自將手握在佩刀上,話音落地,即轉瞬抽出,踏上前兩步,運起十二成力氣,將尚還來不及反應的戴欽砍死。
隨著人頭落地,鮮紅的血液自脖頸噴涌而出,榆林的將門們才終於意識到陳策這次是來幹什麼的。
他這是要斬盡殺絕,將榆林將門系徹底剷除!
陳策畢竟是提前準備,一聲令下,慷慨陳詞,厲數榆林將門子弟諸多不法事,又說此舉乃是上承皇命,下順民心。
眾通州兵士軍心振奮,陳策衝上前去,轉眼砍翻數名全副武裝的榆林軍將親兵,他將佩刀橫舉,高聲道:
「眾將士,雖我平叛!」
後方火槍手旋即開銃,城頭的守軍紛紛慘叫,摔落城下。
大戰一觸即發,陳策調集部下,分為五路,自各門合圍而來,轉眼間就是聲勢浩大的攻城局面。
陳策再度發揮了在西南之戰時面對土司兵的勇猛,身先士卒,親領一千驍勇善戰的家丁入城斬敵。
儘管榆林將門反應過來,各調集部下竭力抵抗,但卻因為事發突然,而戴欽已死,只得各自為戰,被官軍逐個擊破。
榆林軍一路敗退,官軍則在陳策的帶領下,個個高聲喊戰,很快就奪下榆林四門,將榆林一系的叛軍圍堵至城東大營。
這時,城內見官軍自亂,早有異心之人紛紛起亂,打砸市集、搶掠民宅,但陳策及時調遣入城官軍維持秩序,捉拿賊首,迅速平定了民亂。
繼而,榆林官府衙門在陳策指示下,派出衙門四處張榜,稱朝廷知榆林系將門不法之事,今諸罪並罰,將其一網打盡,絕不姑息。
張榜一出,城內遂定。
此時,官軍圍攻城東叛軍大營的戰鬥業已接近尾聲,榆林一系的將官眼見朝廷平亂力度空前,便已知皇帝意志之堅,紛紛請降。
城中亂兵,各自主將被殺的被殺,請降的請降,也都軍心渙散,或作鳥獸散,或是就地扔下刀槍,投降了官軍。
榆林將領打開營門,陳策擁軍而入,榆林遂宣告平定。
不多時,城中集市口。
這裡是平日榆林城中最為繁華之處,如今被陳策選為宣威、斬賊的場所,正有親兵站在台上,高聲宣念:
「千總張立、韓德等十四人,游擊將軍童定安等四人,參將於選義、王學書二人,縱容屬下,劫掠害民,反叛朝廷。」
「今天啟二年十月,通州總兵陳策奉旨平亂,斬殺此僚,以安民心,以正軍法!」
一聲令下,如同丟了魂兒一般的二十名榆林軍將,被押到斷頭台上,由二十個身經百戰的親兵執刀,砍掉了頭顱。
雖然經歷大戰後的榆林,已不缺乏類似的血腥味,百姓也習以為常。
但是這二十個人與榆林總兵戴欽的死,卻標誌著榆林將門的徹底瓦解,還有朝廷整治軍將縱兵作亂的決心。
隨著二十顆血淋淋的頭顱滾落在地,場中陷入死一般的寧靜。
陳策立在台上,指著下面高聲道:
「這二十個人,只是朝廷整治作亂武將的開始,自今日起,文官犯法,由廠衛緝拿,武將鬧事,亦不姑息!」
「榆林將門,為禍地方久矣!」人群喃喃喧嘩,一名士子站了出來,興奮道:
「天啟皇帝御駕親征、底定西南,今又剿除榆林將門,為百姓做主,真乃堯舜之主!」
他這麼一帶,余的百姓亦全都呼喊起來。
「堯舜之主!」
「當今皇上真乃堯舜之主!」
這般場景,全都被在一旁隨軍的《京報》太監看在眼裡,奮筆疾書地記了下來,不過幾日,就將在京報中讓全國人民知道。
……
當天晚上,一處幽暗的城中偏巷。
孤燈搖曳,一人正靜靜朝士子燈下走來,昏暗的燈光並沒有起到照明的效果,反令來者在士子眼中更顯神秘。
等待了半晌的士子自然知道來的是什麼人,趕緊迎上前去,諂媚一笑,隨口問道:
「來的,可是陳策陳大帥?」
是時,夜已昏沉,天地孤寂,周邊未聞一鳴,更見不到半個鬼影,來人被士子的話吸引,抬起頭靜靜望了他半晌。
士子剛覺不對,一柄尖刀便已深深插入他的腹中,又狠狠攪了幾下,士子只覺鑽心的疼痛,正帶走他最後一絲力氣。
來人陰陰一笑,道:
「你等的人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