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撥亂反正 第二百一十七章 黃台吉的擔憂

阿敏也注意到多爾袞年僅十歲,身上流露出的銳氣卻與眾不同,便轉頭看了一眼,道:

「小小年紀,你打過幾仗,當真以為明狗們是好對付的?」

多爾袞不為所動,淡淡道:

「那毛文龍是挺難對付,正藍旗一萬餘甲兵,加上兩萬餘包衣從役,沒打下來還損兵折將。」

「這樣的仗,就算打過再多,又有什麼用?」

「多爾袞——!」阿敏上前幾步,瞪著他道:「你未免也太不將自己的叔叔放在眼裡了!」

「在大金,做事憑的是拳頭!」

多爾袞面對幾乎一拳就能把自己揍懵的阿敏,卻是沒有絲毫畏懼之情,他的依仗,就是上頭坐著靜靜看戲的那位。

阿敏先是一怒,差點動手,反應過來,即又是哈哈大笑,拍著多爾袞的腦袋,道:

「小小年紀,就如此勇悍,想來日後定能成為我大金巴圖魯啊。」

「借你吉言。」

不等多爾袞回話,卻是努爾哈赤突然發話,過了片刻,他又是戲謔一笑,問:

「此去朝鮮,戰果如何?」

此話一出,代善、黃台吉等人紛紛後退數步,面色不善,氣氛也變得緊張。

自代善被罷黜後,黃台吉看見了曙光。

但是這道曙光並不明亮,而且隨時可能被黑暗吞噬。

其實,諸子當中,努爾哈赤最喜歡的既不是代善,也不是黃台吉,而是年僅十歲的多爾袞。

黃台吉明白,努爾哈赤這次派多爾袞領兵去信州,既是讓他殺遼民立威,也是要讓他立功,然後進入軍營。

除多爾袞外,努爾哈赤喜愛阿敏這個糙漢的程度,卻也是超過了老謀深算的黃台吉。

見多爾袞與阿敏爭論時,努爾哈赤先是不發一言,後又堅定地支持多爾袞,黃台吉就覺得局勢不對。

他在心中暗暗思忖:

「十四弟如此年幼便就展露出這般驚人的魄力,日後還豈得了?

看來,要找機會聯絡阿敏,讓多爾袞在信州鎩羽而歸,殺殺他的氣焰了。」

至於固圖自保的代善,現在已不被謀求汗位的黃台吉視作真正的對手。

黃台吉有些唏噓,代善、多爾袞、阿敏,想爭奪汗位,自己的對手有點多。

阿敏先是一愣,急道:

「大汗——」

「此番攻朝,我本欲先取皮島,再攻克義州,然後直取王都,逼那朝鮮王就範,為我大金臣屬。」

「然後呢?」努爾哈赤冷冷問。

阿敏將拳頭攥緊,擊在柱上,恨恨道:

「本來聽內應說毛文龍就在鐵山,奴才這才興師動眾,動員了正藍旗全部的包衣,夜襲鐵山。」

「水門口守將宋軼,還有毛文龍在鐵山的全部親眷,數千明軍,都在這一戰被大金兵斬盡殺絕。」

「但那毛文龍不在島上,奴才事後才從尼堪口中得知,他居然剛好在前一日的晚上與毛承祿出島打獵去了!」

「這是天意,非奴才作戰不力,望大汗明察!」

奴兒哈赤沉默片刻。

其實,阿敏所說是事實,這他知道,毛文龍的確是有夠幸運,當時正藍旗從尼堪口中得知,毛文龍就在鐵山島上。

恰好在夜襲的前一天,毛文龍渡海出去打獵沒回來,這是趕巧了,誰也不信毛文龍會提前得知。

要是提前得知阿敏要夜襲的消息,他為何不部署抵抗或提前撤退,而是留全家人在島上等死?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毛文龍運氣太好了,剛好躲過一劫。

在這之後,毛文龍遭受重創,但是卻回到皮島迅速組織起殘餘的東江軍,在新上任的登萊巡撫袁可立接濟下,緩過神來,率兵支援朝鮮。

他的戰術努爾哈赤很熟悉,肯定是放棄主力決戰,派出小股分隊不斷偷襲正藍旗的屁股,順便劫掠給養。

這樣的戰術,在遼東還好辦一些,在朝鮮腹背受敵又沒有什麼守城心態的阿敏,就顯得很難受。

「朝鮮作戰不力就算了,竟還讓毛文龍襲我後方,這個罪過,你逃不掉吧?」

努爾哈赤也不想太過包庇阿敏,顯得自己對其他貝勒額真不公平。

聽到努爾哈赤的話,阿敏仍不理解深意,但畏於其威,還是認了慫,抱拳道:

「這是奴才作戰不力,牽累了大軍攻取遼瀋,請大汗治罪!」

「還有,你在灶突山下八里置營,四處擄掠尼堪塞到自己的莊園,作何解釋?」

阿敏一愣,沒成想這也是問題。

他道:

「回大汗,奴才的正藍旗在朝鮮作戰,雖未能徹底剿除毛文龍,也沒有攻佔王都,但卻阻截了東江毛賊們許多時日。」

「用尼堪們的話說,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阿敏的恬不知恥,讓其餘的貝勒額真們個個顯得義憤填膺,紛紛直言,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阿敏就是個純粹的武夫,野心大麵皮厚,只有努爾哈赤壓得住,根本不在乎嘴皮子上的謾罵,很快又道:

「要是沒有正藍旗阻截東江軍,老寨早一如往次,收到東江毛賊們的偷襲,哪還有鏖戰幾月之說?」

「況且,正藍旗既要應付東江毛賊的不斷襲擾,又要與朝鮮軍作戰,損傷慘重,大汗就算不給我補償,也該讓我自行補給,彌補損失吧!」

「不然,旗人們鬧起來,我可壓不住!」

和碩貝勒濟爾哈朗冷笑一聲,道:

「阿敏,你這麵皮,比起明國的文人士子們來,只怕還要更厚一些吧。」

聽這話,站在一旁看戲的范文程忽然覺得打臉,望了一眼濟爾哈朗,卻沒敢吭聲。

又有貝勒不斷附和。

「就是,戰敗了就是戰敗了,非要強行狡辯一通,大汗,若不懲戒一番,難以服眾!」

「懇請大汗懲戒阿敏,以整肅軍紀!」

眾人都在跟隨濟爾哈朗附和時,有幾個人一動沒動,連話都沒說一句,便是黃台吉、多爾袞,還有代善。

黃台吉瞥了一眼多爾袞,但很令人意外,他並沒有絲毫惱怒或是要說話的樣子。

方才還與阿敏唇齒相譏的多爾袞,現在居然一言未發,十分鎮定,見到這一切的黃台吉,心中更加忌憚。

努爾哈赤冷眼看著方才說話那個貝勒,問:

「難以服眾?這個眾都有誰,站出來!」

一句話,令殿上轉瞬間鴉雀無聲,人人退縮。

是啊,努爾哈赤可是從明國手中奪過汗位的人,他的一句話,誰敢不服?

見眾人都怕了,努爾哈赤沉吟片刻,道:

「阿敏作戰不力,罰沒莊園兩所、三牛錄丁口,令戴罪立功,為大金再立功勛!」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包庇!

這點懲罰,也就三牛錄是真正的懲罰,三所莊園是什麼,阿敏在灶突山下掠奪遼民房屋新蓋的,都不止三所。

一句話下來,努爾哈赤將自己對阿敏的包庇和喜愛之情,毫無保留地表達了出來。

當然,這也讓黃台吉對阿敏有些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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