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撥亂反正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有時候,糊塗點好!

對於看熱鬧的能耐,無論王公貴族、豪門商賈,還是赤腳貧民,向來都是隨聽隨到。

不出半個時辰,宗人府奉旨查辦福王府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洛陽城的大街小巷。

在這個娛樂匱乏的年代,難得有這麼一次看熱鬧的機會,洛陽城裡的百姓又怎麼會錯過?

更別是這次是令人恨得牙痒痒的福王倒台,就是種地的農夫聽了,都扔下鎚頭,跑來圍觀。

其實吧,福王也是挺慘的。

本人沒有什麼大志向,有的時候實在急眼了,也能當機立斷,給你整一出大義當先的勢頭來。

但是就和魏忠賢一樣,被黑的不要不要的,人在家中躺,鍋從天上來。

就好比明末那會兒,闖寇圍攻洛陽,韃清的《明史》里記載,朱常洵純粹就是一個要錢不要命的貨色。

咋回事兒呢?

當時,洛陽滿城的文武都苦苦懇求朱常洵,讓他出錢犒賞守城軍隊,好提振士氣。

但富可敵國的朱常洵卻陰陽怪氣兒的做了鐵公雞,一毛不拔,這間接導致了守城明軍嘩變。

最後,李自成攻入洛陽,將肥胖得不能跑太遠的朱常洵抓住,然後就是震驚天下的「福祿宴」。

流寇將朱常洵當作肥豬,洗刷乾淨後又去毛,投入已燒成沸騰的鼎中,連同已頭死鹿一起煮了。

當然,這是韃清單方面的說法。

《明史》那玩意兒當童話故事讀讀就行了,要是把他當真正發生的史實來看,那你就輸了。

現在的朱常洵,搶佔民田,讓無數百姓家破人亡的事兒對他來說,再不過稀鬆平常。

至於「福」字頭產業遍布全國,民間盛傳的那些福王府富可敵國的事迹,那也都是真的。

雖說沒幹什麼好事兒吧,但是在大義上,這貨向來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鄭貴妃被打入冷宮,他當時氣得不行。

可轉念一尋思,自己母妃要是沒幹啥錯事,皇帝為啥要將她打入冷宮,這不符合常理。

於是乎,那氣兒也就消了,並沒有做什麼過激之舉。

對福藩宗室子弟的僭越皇權,他從不過問,也很少去挑頭做什麼對抗朝廷的事兒。

可問題就出在這上邊。

你福王體量這麼大,全天下人都知道,凡是和福王沾親帶故的,都自稱福藩宗室子弟。

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沒有幾千,也有幾百號人。

這幾百宗室子弟,遍布全國,有的扛起「福」字型大小大旗行商,專干那些朝廷明令不能幹的買賣,有的則是橫行鄉里,魚肉百姓。

當時,朝廷的宗人府還沒有改制,根本威懾不到這些宗室子弟。

就算後來改制了,在沒有真正處理一個「地頭蛇」之前,各宗室也就只把宗人府當個響屁,崩出來就沒了。

地方官不敢管,邊關有司遇見福王車隊,明知裡頭裝著朝廷的違禁品,也不敢查辦。

這一來二去,福王體系就形成了。

雖說福王沒有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卻也是因為他的不聞不問,愛搭不理,直接導致了這個體系的形成。

簡單一句話來說就是,福王只顧著在王府享樂、吃喝,然後沒事兒幹了,壓榨一下洛陽百姓,大有後世死肥宅的作風。

其餘的福藩宗室,卻是飄得厲害。

對朱由校來說,想徹底打破這個福王體系,讓宗人府起到威懾全部宗室的效果,朱常洵這個擋槍的,還就得給他真斃了。

斃了朱常洵,基本也就不會有什麼王爺敢出來跳了,至於他們在府里嘴炮,朱由校懶得管。

鍵盤俠這麼多,你管得過來嗎?

後世的都知道,宗室們耗費的錢糧,事到如今,實在是太多了,要是能省下來,兩個寧錦防線都夠了。

至於這幫便宜親戚的死活,關朱由校吊事,他又不是真的姓朱,八竿子也打不著……

與其說讓李自成搶了,還不如自己先提款用著。

聽了府外發生的事兒,朱常洵起先是覺得這幫人合夥欺瞞自己,在嚇唬自己。

直到拿著聖旨的宗人府人馬,強行沖入正殿,才是讓他不得不相信了事實。

今年還不到二十歲的朱由校,對他這個長輩動手了。

茶杯落地,上好的茶葉灑了一地,殘存的幽香飄入朱常洵鼻中,可他卻顧不上這些了,嚇得面色慘白,癱坐在條凳上。

「王爺……」

王妃及侍妾聽了風聲,紛紛走出內殿,聚攏在朱常洵周圍,殷切詢問:

「這聖旨,是真的嗎……」

她們多想從朱常洵嘴裡,聽見不是這兩個字。

然而朱常洵抖著的手,出賣了他的想法,良久,終究還是顫聲,用帶著不可置信地語氣道:

「皇上因何要殺我?」

「因你不理宗藩,致使福藩子弟,為禍世間!」話音落地,一人走入正殿,眾人轉身看去,卻見是勇衛營總兵,陳策。

隨著陳策來的,還有眾多明甲持銳的勇衛營兵士,他們一進來就控制了偌大的王府,虎視眈眈望著正殿上這一群皇親。

現在的勇衛營,和去年親征時回來又不一樣。

因朝廷大力發展,現在的勇衛營,戰兵規模已擴建到了近兩萬,火槍營也擴充到了五千人。

這五千人,每人一桿遂發槍負在背上,還有人攀上了四周的圍牆、屋頂,指著內中眾人。

只要他們稍有異動,就會有無數顆鉛彈,疾射飆來。

勇衛營的甲胄如今也已經過改良,全身呈暗黑色,包括輜重兵在內,每個人的胸前都加裝了護心鏡,腳靴上嵌入鐵片,端的叫一個裝備精良。

令人不寒而慄的,還不只是他們的甲胄、火器,這些勇衛營兵士只是站在那,就給人一種畏懼之感。

這是上過陣、殺過人,從屍山血海中摸爬滾打出來,且久經操訓的老兵,才能散發出來的窒息感。

與之相比,福王府的那三百餘名侍衛,就好像參差不齊的流賊,只是一眼望過去,就足見二者之間的區別。

至於朱由校近期安排把守紫禁城各門,護衛內廷的宿衛,則是從勇衛營中挑選出來的精銳。

這些兵士,陳策只有指揮權,真開打起來,朱由校一句話,還是能收回兵權。

西南之役時,很多人都見識過皇帝親自上陣的勇武。

陳策來到朱常洵面前,嘴邊露出一絲冷笑,低頭過去,輕輕說道:

「陛下要末將給王爺帶個話。」

「陛下說,他知道行刺、蠱惑宗室與朝廷為敵這些事兒,不是王爺您的指使,可國朝有難,需要王爺您挺身而出。」

「就如您之前在王府里與下人說的那句話一樣,這是老朱家的天下,對吧?」

話音落地,朱常洵眼眶一緊。

自己當時和下人叨咕了一句,這話,居然原封不動的都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下意識問:「是廠衛乾的?」

陳策呵呵一笑,沒有回話,因為他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有些事,還是糊塗點兒比較好。

如此稀鬆平常的一句話,紫禁城裡深居淺出的皇帝,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這還不足以令人後脊背發涼?

實際上,除廠衛以外,朱由校還秘密成立了一個較事府,就連魏忠賢和許顯純都不知道。

因為知道較事府存在的人,都離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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