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河,地名來源於戰國時燕太子丹,為渾河支流,其上游有二源,北源出新賓縣南,南源出本溪縣東。
太子河水勢平緩、沙少,河水清澈,賴於河水滋養,沿岸流經區域水草蔥茂,樹林繁多。
自漢唐始,便是遼地的行軍要道。
幾日之間,廣寧兵敗,數十萬軍民深陷火海的消息自太子河方向接連傳來。
熊廷弼憂心如焚,卻只能固守遼陽,以靜制動。
這天,熊廷弼身著鱗甲,神色嚴峻,左右皆有兩名參將護衛,驀地,他眉心一動,卻是遠處弛來一騎。
聽到消息,他嘴裡含著一頭痰,吐到城下。
「近七萬甲兵,十數萬遼民,被建虜一舉蕩平,王化貞之策,今竟何如?」
熊廷弼話中,既飽含對昔日對頭王化貞的譏諷,又存半分憐憫之情,薛來胤朝他望去,也是哭笑不得。
後金雖已退兵,廣寧、瀋陽仍被他們大肆掠奪一番,想要再建起來,談何容易。
吐槽一句後,熊廷弼便是緘口不語。
廣寧、瀋陽一帶已成焦土,作為遼東經略,他有太多的事要去處理,無暇去慶賀什麼義州大捷。
在他看來,二十餘萬遼地軍民,換來一個不一定守得住的義州邊境,這個「大捷」,實在可悲!
唯一可圈可點的,就是毛文龍抓住了奴酋第五子莽古爾泰。
不過這些話,他都壓在心裡,不是脾性變了,是他實在很累,累的惜字如金。
素以狂傲孤僻,舌不饒人而著稱的熊廷弼,戰後數日都表現得異常平靜。
一來,王化貞輕動,廣寧重燃戰火,早在他意料之中。
二來,經遼數載,這般損失自不是第一次,他也已經麻木。
他只是憂慮,朝中對他怨氣頗深,有功誅,無功亦誅,此番慘勝,六部科道只怕又要彈冠以慶,磨礪筆端了。
……
紫禁城,坤寧宮。
四乘龍鳳金輅停在大高殿外,一列宮人引著燈籠站為一排,張嫣緩步走入宮中,接受命婦朝賀。
受朝賀後,她又換上一身常服,前往萬歲山廟宇祈福。
不久前,有了朱由校的「臨幸」,張嫣才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宮皇后。
此後,西李出宮,劉太妃並未有一次剋扣坤寧宮宮人的俸銀,每逢張嫣行走,隨侍都人更是盡心照顧。
聽聞皇后要登萬歲山為大明祈福,早在前一日晚上,坤寧宮往萬歲山路上的朱漆欄杆就已被宮人們精心擦拭。
這時,張嫣扶著欄杆,與裕妃攜手向上,緩步登入廟宇。
兩女雙手合十,依禮祝禱,願望來年大明江山能在皇帝的統御下,風調雨順、海晏河清。
又祝皇帝陛下龍體安康,命福萬歲,大明國力昌盛。
禮罷後,兩女前往萬歲山上琉璃亭中暫歇,待張嫣微喘坐下,裕妃才落座於次序,十分乖巧。
裕妃自進了琉璃亭,神色變幻不止,坐下後,也只是愣愣望著足下白玉台階,若有所思。
張嫣揮手示意宮人走遠,淡笑問道:「裕妃,你在想什麼?」
童靜兒忽然回過神來,瞬間羞紅了臉頰,原來是想起那日朱由校與她在西暖閣的往事了。
張嫣見她眼有秋波,似是明白了什麼,清眸微轉,也沒有戳破,只靜靜等著她先與自己提起。
「妾想起那日,皇爺在西暖閣與妾的事來。」
「皇爺那日起了龍興,妾當時還是奴婢,替他收拾了手上傷口……」
「自那時起,皇爺笑的愈發少了……」
這些事張嫣未曾聽過,只是坐在那兒靜靜聽著。
她心中漸漸滋生好奇,也想著,若自己只是一個尋常婦人,此時定要好好與裕妃探聽一番夫君的趣事。
可她身為國母,除了為國祚延續皇嗣,也要時刻謹遵誡訓,以修令德,以正宮闈。
這些世俗情樂,皆要埋藏在心裡,只對皇帝一人而綻放。
將心下這番悸動悄悄抹去,張嫣輕輕撫著懷裡的藍貓,復又抬起眸子,望著裕妃,端正說道:
「你現在已是大明的皇妃,這些事,不宜常掛在嘴邊,你不是選妃入宮,更要注重禮節,不能有辱國體。」
童靜兒一愣,即囁嚅道:「是……」
張嫣點點頭,正要起身離開,剛剛起了半身,卻突然捂住嘴,一副噁心欲吐的樣子。
望著她,裕妃滿臉驚喜。
……
關於遼事的戰報,在後金退去後,被遼東巡撫洪承疇及遼東經略熊廷弼梳理到了一起,於五月下旬送至京師。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用過午膳的朱由校正在內校場觀看勇衛營演武。
朝政煩悶,總是與文官們扯來扯去,唯有來到這喊聲四溢的校場,才能讓朱由校感到自己是真正在做事。
童仲揆、陳策的援遼軍,大部分由久經善戰的川、浙軍組成。
歷史上,這支七千人的善戰兵團在渾河全部戰死,朱由校既然知道這事,便理所應當的一手聖諭,將他們從援遼的路上調來京師,編入勇衛營。
眾人面前,一名兵士正在試銃。
朱由校設立軍器司,讓畢懋康自己選人,研製自生鳥銃,也就是後世所說的遂發槍。
時至今日,成銃已經出過很多次,但大部分時候都是試銃失敗,然而軍器司內部一直沒有停歇仿製、研究的腳步。
畢懋康不斷改良,克服了種種困難,總算在今日交付了第一桿試銃時並非發生任何意外的自生鳥銃。
朱由校不知道,當這桿自生鳥銃在軍器司試銃場地鳴出那一槍的時候,是多讓人振奮的場面。
軍器司中人的心情,鮮少有人能夠理解。
這大明第一桿自生鳥銃的問世,既是對長期以來朝廷投入的回報,也是對軍器司的肯定。
此時,畢懋康就站在朱由校的身旁,望見皇帝目不轉睛地看著,心中也是有些忐忑。
這桿成銃,光造價就有三兩餘,這還沒算之前幾次試銃失敗造成的損失,希望不會在今日出什麼意外吧。
不然,他真怕皇帝一個不願意,就把研製自生鳥銃的工程停掉,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砰!」
演武場內,轟然傳出一聲巨響。
眾人只見,一百餘步外的草人腦袋飛到了半空中,須臾,重重落在了地上。
畢懋康喜極而泣,偷偷望了一眼朱由校,見後者臉上掛著笑容,這才徹底放心。
「好!」
「打得好!」
場中寂靜了片刻,童仲揆、陳策、戚金等人紛紛對視一眼,都是歡聲雷動。
就連許多久經善戰的勇衛營兵士,都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他們都沒見過威力如此巨大的鳥槍。
朱由校眼眸微動,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
這種鳥槍如果能配發全軍,大明軍隊的戰鬥力必將提升幾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