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經略有令:蒙古人、女真人,不分老幼,全部殺光,不收降人!」第二天,手持文書的標兵們自瀋陽南門騎出,向各個方向飛馳而去。
半月之內,「不收降人」這四個字,幾乎響徹遼河以西的大明各城鎮,無數明軍手持刀槍,開始挨家挨戶的搜尋外族人。
但凡被找到的,二話不說直接就是一刀下去。
瀋陽城內,有個兩個明軍兄弟聽說房中住著女真人,直接一腳踹開房門,其中一個口中還喊著:
「奉命誅殺建虜!」
女真人開始反抗,但這隻能讓更多明軍陸續趕來。
很快,整條街都被明軍包圍,無數兵士挨家挨戶的踹門而入,凡有一戰之力的女真人,都是首先誅殺的對象。
熊廷弼在遼東當家做主,並且下令把各城鎮的蒙古、女真人全部殺乾淨的消息,直接撼動了整個遼東。
不僅遼河以西,還有接到消息的後金。
終於不用和那些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建奴住在一起,終於能痛痛快快的報仇雪恨,兵士們沒有一個不興奮的。
沒有人能理解他們那種曾無助看著建奴屠殺自己家人時的仇恨,多年來積累的所有仇恨,全都在熊廷弼這一道命令下,爆發了。
很快,遼西就掀起誅殺蒙古人和女真人的浪潮,一發不可收拾。
下不去手?不存在!
他們當年屠戮自己家人時有多絕情,現在明軍士兵殺起他們就有絕情!
就在明軍磨刀霍霍,在這遼河以西開始一場專門對韃虜的大屠殺時,後者卻也不甘心就這樣等死。
由於熊廷弼事先進行了嚴格的戒嚴,韃虜們聯繫不到赫圖阿拉的主子們,只好率先發動反叛,意圖顛覆整個遼西。
瀋陽城中一個小屋內,聚著不少袁應泰曾深信他們是真心投靠的韃虜。
此時的瀋陽已經戒嚴,大街小巷中都是成群結隊搜查外族的明軍兵士,但凡被搜到的,沒有例外都是一刀。
他們無論蒙古諸部還是女真人,此時全都聚在一起,手中拿著私藏的兵刃,用只能自己聽懂的語言在竊竊私語。
「怎麼辦,明狗就快到這裡了!」
「巴圖海,你是大汗的護衛,你拿個主意出來。我們就算是死,也絕不被明狗抓住!」一個女真人邊磨刀邊說道,眼中全是狠色。
誰也沒想到,新即位的天啟皇帝朱由校竟有這樣的魄力,他們更沒想到,熊廷弼會下這樣一道命令!
不待那巴圖海說話,兩個科爾沁出身的蒙古人便是慌慌張張地道:「全城都是明軍,那熊廷弼昨天還調了山海關團練兵進城,我們打不過的!」
說完,這兩個蒙古人聽見院外傳來明軍「哐哐」的敲門聲,更是有如驚弓之鳥,用漢語大聲叫喊:
「我們投降了,不要殺我們!」
「這幫蒙古孬人!」巴圖海一個眼色,眾女真人一擁而上,將兩個喊著往外跑的蒙古人亂刀砍死。
「現在怎麼辦?」有人問道。
那個巴圖海眼中精光四射,咬牙道:「這個時候,聯繫大汗已經來不及了,只有和這些明狗拼了!」
「女真的勇士們,殺明狗啊!!」
這些被激勵的建奴都沒有留意到,門外明軍聽到那兩個蒙古人的慘叫後,很快停止了砸門,四下都是一片靜悄悄的,十分反常。
巴圖海率領幾十個韃虜大喊著口號衝出去,剛一開門,全都傻眼了。
只見明軍早就包圍了整個院子,他們見到的是一排黑洞洞的銃口,還有手持長槍列陣以待的明軍士兵。
為首的明軍千總似乎早知道他們會負隅頑抗,只見他冷笑一聲,揮刀喝道:「放!」
「給老子狠狠的打!」
話音落地,如炒豆般的爆響接連響起,擠在門口的女真人全都成了活靶子,被打的千瘡百孔。
就算極幸運沒被一輪射死的,也是一個人被三五個明軍衝上來圍毆,最後變成一攤肉泥。
此時的遼陽,卻是唯一不遵熊廷弼軍令的地方,只因這裡的把守將領是李成梁第三子,鎮遼總兵官——李如楨。
聞聽李如楨不遵軍令,庇護女真人的消息,熊廷弼大為惱火,當即給身在京師的天啟皇帝上了一份奏疏,彈劾之。
李如楨不遵軍令,但遼陽是遼東首府,熊廷弼不得不重視,他飛馬傳令,讓蒲河副總兵賀世賢立即進駐遼陽。
此時,賀世賢奉命進駐瀋陽,剛剛入城,就見到一隊人馬迎面趕來,他定晴一看,卻見是鎮遼總兵官李如楨來了。
賀世賢明白,李如楨官位比自己大,出來肯定不是迎接自己的,事情怕是要壞。
早有傳聞遼東李氏養賊為患,賀世賢也略知一二,為免兵噪,他示意屬下不要輕舉妄動,徑自上前,抱拳笑道:
「蒲河副總兵賀世賢,見過李大帥。」
李如楨看了他身後那批兵士一眼,也是問道:「這麼大的陣仗來遼陽,是經略懷疑我李家鎮遼不力?」
賀世賢尷尬的笑了幾聲,連連擺手,面上卻絲毫不給面子,正色道:「經略怎麼想,那不關我賀世賢的事。」
「我只是奉命清查遼陽城內的建虜,還請李大帥不要擋路!」
李如楨聞言當即就欲拔刀,但想想卻還是將手放了下來,冷笑不止:「賀世賢,你不過是個雜號副總兵,倒是好大的威風啊!」
「我是鎮遼總兵,這遼陽城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手了?」
賀世賢毫無所懼,道:「熊經略奉旨兼撫遼東,我賀世賢是奉了他老人家的軍令,肅清遼陽!」
說著,他也冷笑一聲,反問:「李大帥執意阻我,莫非,是與城內建虜互相勾結,養賊為患!?」
「放你娘的屁,我李氏豈會通虜!」李如楨當即大罵一句,兩方兵士紛紛拿出兵器,冷眼相對。
眼見,一場兵變就要發生。
李如楨也只是一時氣動,要他直接兵變投降建奴,他是沒想過這回事兒的,充其量也就是私下做點買賣換錢而已,這和叛國性質還差遠了。
這次如果真打起來,賀世賢是奉命進駐,沒理的只能是他李如楨,想到這裡,他面色變幻不定,但卻沒有率先開口。
他咽不下這口氣。
賀世賢看見李如楨表情的變化,也知這場火拚若是打起來,高興的只會是建奴,便是先開口,給了個台階。
「若想證明你李氏忠於朝廷倒也簡單,你我二人自這南門各分東西,把遼陽城內的韃虜都給砍了。」
遼東李氏和建奴私下做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但這兩個月下來,朝廷形勢已經千變萬化。
魏忠賢提督東廠,王安掌印司禮監,廠衛勢力再起,屢興詔獄,皇帝在遼東倚重熊廷弼,白話文口諭他聽過,這是要和韃虜不死不休。
哪頭輕哪頭沉,李如楨還是分得清的。
既然要和建奴徹底掰了,那就一拍兩散,不復往來,省的再被皇帝懷疑,傳到朝廷也不好說!
想到這裡,李如楨獰笑道:「那莫不如來個彩頭,咱們以一日為限,誰砍的韃虜腦袋少,誰就磕頭認錯!」
賀世賢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揮手道:「好,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