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跪在地上的羋岐和畢肖肖。
贏缺上前，親自將羋岐攙扶起來，溫和道：「好好生活。」
羋岐叩首道：「謝主君！」
畢肖肖也帶著兩個孩子叩首道：「多謝主君。」
贏缺一句話定調了，你們兩個人過來，就好好生活。
不殺你們，但也不會給你們擔任什麼職務，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你們做。
而此時的羋岐，完全心亂如麻，根本也沒有任何心思做事。
某種程度上，他有點像是行屍走肉，但又保持一點點活力，那就是他的兩個孩子。
……
當面目全非的羋道元跪在贏缺面前的時候，贏缺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了。
而羋道元就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羋道元，你覺得羋尤為何會把你交給我？為何讓你效忠我？」
羋道元道：「因為他擔心萬一羋氏輸了，整個家族就徹底滅絕了，羋岐已經毫無鬥志，所以需要有一個足夠強大的人，保護他的兩個孩子，給羋氏的未來保留一絲希望。」
贏缺道：「或許有這方面的原因，但……不完全如此，甚至這不是主要原因。」
羋道元不由得一愕。
贏缺道：「更大的原因，羋尤他在玩心理戰。他想要通過這種示弱，給我進行一種心理暗示，他在給自己留後路，讓我覺得他已經虛弱了。」
羋道元道：「這不可能吧，您不可能會低估他的，您聰明絕頂，一定會最大化地高估敵人。」
贏缺道：「那麼大海戰之前，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空襲，我的防空火力始終不出現。我相信你們也願意高估我，我相信羋尤一定說過，一定要假設我有防空火力，而且非常強大的防空火力。但實際上呢，你們真的有這種認知嗎？」
頓時，羋道元一愕。
贏缺說得太對了。
別說羋道元了，就連羋王自己，雖然口口聲聲說要當成贏缺有強大的防空火力，但實際上他做到了這種思想準備了嗎？
沒有！
一而再，再而三的空襲，贏缺都沒有還手之力，這就是給了羋王和羋道元強烈的心理暗示，贏缺沒有足夠強大的防空火力，結果導致在大海戰的時候，內心深處的輕敵，對自己的空中軍團充滿了絕對的自信和把握。
人就是這樣，理智是一回事，但內心的情緒又是一回事。
贏缺道：「事實上，他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儘管我覺得他這是心理戰，但我的情緒，我的內心深處，卻也覺得羋尤他已經虛弱了。不僅我會這樣覺得，我身邊的人都會這樣覺得。而一旦我真的這樣覺得，那就危險了。」
「這種示弱，和我當時的手法差不多是一樣的。」
「你們不斷空襲，而我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被動挨打，這是一種示弱。」
「羋尤把你和羋岐送到我身邊來，讓你們效忠我，也是一種示弱。」
「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雞蛋分兩個籃子放，給羋氏家族留下一點火種。」
羋道元顫抖道：「可是，可是我還有用，我是一個非常強大的武者，他就這樣把我廢物利用？」
贏缺道：「你心志已經毀了。」
羋道元內心無限地失落，他本來以為羋王讓他效忠贏缺，是讓執行一個非常偉大的使命，結果竟然只是廢物利用，竟然只是示弱的工具？
贏缺緩緩道：「羋道元，聞道子老師曾經招降過你，而且說過一句話，只要別在臨死之前投降，就還來得及。」
然後，他嘆息一聲。
「某種意義上，羋尤也是在試探我。」贏缺道：「你可知道，現在最讓他耿耿於懷的心魔是什麼嗎？」
羋道元顫抖道：「臣，心亂如麻，什麼問題都想不明白了。」
贏缺道：「羋尤最耿耿於懷的是女皇的那句話，她對羋尤很失望，她看到了羋尤的天花板。因為他就是一個純粹的陰謀者，權術者，絕對的利己主義者。在之前他覺得這是正確的，這是讓家族崛起的唯一法則。但是因為我和女皇的出現，讓他的內心有點動搖了。」
「我和女皇陛下，也有陰謀，也非常歹毒，但我們也很性情化，我們不是利己主義，我們在最關鍵的地方不搞權術，我們別有胸懷。這表現出他只是一個梟雄，而不是一個王者，反而我們表現出了王者之風。」
「最近幾場鬥爭，我們都贏了，所以他有點懷疑自己，也有點懷疑我們。是真的別有胸懷，還只是偽裝出來的。所以就讓你們來投靠我，測試我的胸懷。」
「如果我殺了你們，就代表著我歸根結底也是一個利己主義者，沒有真正的浪漫主義思想，也就沒有理由高高在上地俯視他的道德。」
「但如果我收下你們，就意味著在冒險，放兩顆炸彈在身邊，至少是一顆炸彈。而且也算是報仇不徹底。」
「強大的浪漫主義情懷和天真愚蠢，只有一步之遙，你可知否？」
羋道元道：「這一點，臣是知道的。」
贏缺道：「事實上，我現在對一兩個人的死，略有遺憾。所以我也是那句話，只要別在臨死之前投降，就還來得及。你既然來效忠我，我就願意給你機會。但你確定這個機會，你確定想要？」
羋道元叩首道：「臣想要。」
贏缺道：「你接下來會面臨巨大的痛苦，甚至比死亡還要痛苦，要深入十八層地獄，不止一次，兩次，三次。而且巨大的概率會失敗，你會成為行屍走肉，死亡都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羋道元顫抖道：「有可能涅槃重生嗎？」
贏缺道：「百分之十的可能吧，說白了，你就是一個試驗品。羋岐我可以讓他安靜地生活，但你有你的價值，我要將你的價值壓榨最大化。」
羋道元叩首道：「臣，願意。甚至，有點求之不得。」
他真的道心已毀了，而且憑藉自己的力量，已經無法重新構建內心的強大了。
但是，又不願意完全放棄自己。
所以，索性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給別人。
而他覺得贏缺非常強大，或許能夠為他找到一條新的道路。
贏缺道：「那你現在就放棄所有抵抗。」
羋道元道：「臣來到鎮海城之後，就沒有任何抵抗。」
片刻之後，幾個煉金師抬著一具黑暗棺材走了進來。
羋道元絲毫沒有反抗，任由幾個煉金師將特殊毒液的銀針刺入他的大腦，刺入他的全身筋脈。
瞬間……
他整個人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對身體也完全失去了控制。
但是，卻能聽得見，看得見！
下一秒鐘，他被放進了黑暗棺材裡面，浸泡到詭異的液體裡面。
他的視野，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帶去白骨領黑暗領域，開始暗黑計畫的研究。」贏缺道。
「是！」幾個煉金師抬著羋道元的黑暗棺材走了。
……
江都。
羋王收到了贏缺的親筆回信。
「羋尤，你送來的人，我已經收到了，也已經收下了。」
羋王看完信之後，遞給了羋寰，遞給了傅採薇。
「有什麼感覺？」羋王問道。
羋寰道：「我感覺到了一種惺惺相惜，您和贏缺之間的惺惺相惜。」
羋王問道：「那你覺得這種惺惺相惜，是好還是不好呢？」
羋寰道：「讓說真話嗎？」
羋王道：「當然。」
羋寰道：「不好，既然是生死仇敵在，那就不死不休，玩什麼惺惺相惜，可笑而且天真，會把自己玩死的。」
羋王道：「那你覺得，把羋道元和羋岐送到贏缺處，給羋氏家族留下一點火種，不好嗎？」
羋寰問道：「能說真話嗎？」
羋王道：「說。」
羋寰道：「人死之後，哪裡管洪水滔天。看得見，摸得著的霸業才是真的。而且留了後路，就是意志上的懈怠。我們不需要後路，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將贏缺弄死，將女皇弄死，將申無灼弄死，將他們全部弄死！」
羋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對了，這樣想就對了。」
羋寰一愕。
羋王道：「我們之前不斷空襲贏缺，他明明有強大的防空火力，但就是不反擊，這是一種示弱。哪怕我口口聲聲說要假設他有強大防空力量，但內心深處，在情緒上，在這方面依舊是懈怠了。」
「我現在多麼希望，他覺得我是在示弱，我多麼希望，他真的覺得我虛弱了。」
「局面發展到現在，我們萬分不願意。但是接下來在東海行省老巢這一戰，我們一定要贏。」
「將贏缺和女皇斬盡殺絕，就在這一役！」
「拋棄所有幻想，拋棄所有惺惺相惜，就是不死不休！」
「要麼他們死絕，要麼我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