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瓶子裡面的毒藥，就連申無玉也沒有見過。
它像是液體，但更像是氣流體，甚至彷彿是活的一般，從嘴裡鑽入肚子裡面。
瞬間……
無邊無際的痛苦，瞬間在身體內猛地炸開。
這種痛苦，深入骨髓，深入靈魂。
最淺層的像是一百支小刀子在五臟六腑裡面拚命地刺。
稍稍深層的，就像是無數根長針，在骨髓裡面瘋狂地攪動。
而更加深層的，就像是無數的線鋸在血管裡面，瘋狂地拉扯。
最最深層的，像是無數的錐子在大腦裡面瘋狂地鑽洞。
無法想像，這是誰開發出來的劇毒。
不僅僅是要讓人死，而且要讓人受盡世間所有的苦楚而死。
而且這種痛苦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和靈魂上的。
黑暗的，恐怖的，壓抑的，絕望的氣息，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瘋狂摧毀著人的意志。
此時遭受的痛苦，幾乎超過了這輩子的總和。
但是，任何痛苦都無法形容申公敖的痛悔。
那種痛不欲生的後悔。
那種恨不得自殺一百遍，一千遍的後悔。
拚命保護家族大業的兒子申無缺，被自己瘋狂地打壓，甚至恨不得碎屍萬段。
而敵人潛伏在身邊的卧底，卻被當成心肝寶貝。
自己真是瞎了眼睛，盲了心啊。
愚蠢到了極點，可笑到了極點。
剛才申無玉的那些言語，真的是瘋狂的暴擊，直接將申公敖最後殘缺的尊嚴擊打得粉碎。
如同一座座大山一般，把申公敖碾壓成為了塵埃。
之前堅持的一切，全部成為了笑話。
之前的驕傲，全部灰飛煙滅。
自己的整個人生，成為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這種痛苦和後悔，如同惡魔錐子一般，瘋狂鑽著他的內心。
「我好後悔啊……」
「我真是瞎了眼睛啊……」
在這種瘋狂的痛苦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機飛快地流逝。
體內的黑暗劇毒，瘋狂吞噬著他的生命。
他腦子裡面的光芒，越來越暗。
他眼前的影子，越來越黯淡。
「無缺，為父對不起你。」
「無灼，為父對不起你。」
「申公家族的所有人，我對不起你們。」
在這種痛悔之中。
申公敖的靈魂，陷入了徹底黑暗。
全身痛苦的顫抖和扭曲停止了。
非常慘烈。
真正的七竅流血。
幾乎全身每一處地方，毛細血管都迸裂了。
整個身體，扭曲成為了一個不正常的狀態。
整個面孔表情，徹底定格在痛苦的極限。
申無玉上前探呼吸，已經沒有了。
心跳，也已經沒有了。
頸部動脈，也完全不跳動了。
死了！
死了！
申無玉看著申公敖的屍體，整整一刻鐘，沒有任何動彈。
為何不是刺入心臟殺死申公敖？
因為申公敖的武功太強太強了。
所以，一定要保證屍體的完整性，這樣會有大用處。
申無玉伸出手，捋了捋自己的頭髮。
接著，又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面孔。
因為，此時他渾身冰涼麻痹，也彷彿失去了感知。
揉了揉自己的面孔後，感覺到全身才恢複了知覺。
然後……
他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沿著密道返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內，服下了一顆葯。
頓時，他整個人也完全陷入了沉睡昏迷之中。
……
次日正午！
鎮海侯爵府內傳出了一聲驚呼！
申六奇第一個發現了申公敖的屍體。
頓時……
他覺得天崩地裂，天旋地轉。
整個腦子彷彿徹底炸開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反應。
整個五臟六腑，彷彿要徹底焚燒了一般。
這個人或許有各種各樣的缺點，內心狹隘，還非常偏激，但對於申公敖的忠誠是無與倫比的。
足足一刻鐘後。
所有的感覺才漸恢複過來。
無比的悲慟才湧上心頭。
整個人踉蹌倒地，趴在地上慟哭。
整個身體劇烈地抽搐著，但是卻哭不出聲來。
甚至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趴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
全身攤在地上，幾乎無法動彈。
整整哭了半個小時，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這才發現了申公敖親手寫的遺書。
逆子辱我，無顏苟活！收復白骨，家祭告吾！
短短十六個字的遺書，完全就是申公敖的字跡。
字跡也彷彿充滿了無盡的恨意。
看到這份遺書，申六奇內心燃起了衝天的烈焰。
申無缺，申無缺！
你這個畜生，竟然逼死了你自己的親生父親，你該千刀萬剮，千刀萬剮！
此時，因為憤怒充斥全身，使得申六奇彷彿有充滿了力量。
拿著這份遺書，先衝到了穆紅玉的房間外面。
「夫人……」
穆紅玉道：「怎麼了？沒有什麼事情別打擾我，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申六奇顫抖道：「夫人，主君……主君他自殺了。」
頓時……
裡面傳來了一陣聲響。
再無聲息！
申六奇趕緊沖了出去。
頓時見到渾身潰爛的穆紅玉，直接從床上摔了下來，直接人事不省！
「來人，來人，叫大夫，叫大夫……」
……
接下來，申六奇來到申無玉房間。
此時，幾個大夫依舊在治療他，而申無玉依舊昏迷不醒。
申六奇壓抑著痛苦道：「二公子還沒有醒來嗎？」
幾個大夫道：「沒有，昨日二公子撞柱子太狠了，腦子受到了損傷不小。」
申六奇道：「趕緊讓他醒過來。」
大夫道：「可是現在二公子最需要的是休養啊。」
申六奇道：「讓他醒過來，立刻，馬上，現在！」
大夫點了點頭，拿出了一瓶藥物，放在申無玉的鼻孔之下。
然後，拿出銀針刺入申無玉的面部幾個穴道之內，輕輕一抖。
「啊……」頓時一聲輕呼，申無玉醒了過來，睜開了雙眼。
申六奇道：「你們出去。」
幾個大夫走了出去。
申六奇道：「二公子，我接下來的話，你不要太激動，要冷靜。」
申無玉顫抖道：「發生，發生什麼事情了？」
申六奇道：「主君，他……他薨了！」
頓時，申無玉整個身體彷彿完全失去了反應，就好像這聲音完全是從九天雲外傳來的一般。
接著，申六奇道：「主君自殺了！」
申無玉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足足好一會兒。
他猛地一口鮮血噴出。
整個人僵直在床上，如同羊癲瘋一般抽搐。
申六奇趕緊上前抱住申無玉道：「別這樣，別這樣！」
「無玉，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千萬要撐住啊，千萬要撐住。」
「現在的你是申公家族的支柱啊，千萬不能倒下啊。」
申無玉開始掙扎，從要床上爬起來。
但整個人彷彿被電擊一般，完全爬不起來，剛剛爬起來，又猛地摔下去。
整個人一陣又一陣乾嘔。
嘔出了一口又一口血。
最後……
整個人趴在床上，嘴角不斷地流血，眼角不斷地流淚。
彷彿任何言語，都已經完全無法形容他內心的悲痛。
整整半個多小時後。
申無玉緩緩道：「六叔公，我……我能起來了。」
接著，他一點點努力地從床上爬起來，就像是一個癱瘓的人一般艱難。
「走，您……您帶我去看看！」
然後，申無玉在申六奇的攙扶下，走到了申公敖的房間。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
彷彿用盡所有的勇氣，所有的力量，也不敢邁入一步。
彷彿從靈魂到身體，都完全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站在外面，醞釀了很久很久，他才走進去。
但是，看到申公敖屍體的時候，他已經被不流淚了。
而是顯得非常安靜。
「這，這是遺書！」申六奇拿出了申公敖的遺書。
申無玉手中拿著這份遺書，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