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屠夫和顧一青交戰的時間,看似很長,實際上卻非常的短暫,因為雙方的爆發實在是太快了。
當青玉下了城牆,開始遠離這處危險地方的時候,整段城牆便已經被徹底摧毀了。
緊隨在青玉身旁的那名北唐皇朝的使者,一臉震驚的回望著身後的城牆——數秒前,這段城牆還是完整的,可現在,他眼前所見卻只剩漫天的塵霧,那是城牆被摧毀的齏粉瀰漫開來所導致。而且毫無疑問,此前城牆上的所有修士肯定也都已經死了,在這種可怕的破壞力下,那些修為境界甚至還不如他的修士怎麼可能活得下來?
「等……等等我!」他回頭一看,便見青玉頭也不回的一路奔跑,心中一驚的這名北唐皇朝使節急忙快步跟上。
可就在這時,一聲撕裂空氣的顫鳴聲驟然響起。
這名使節還沒反應過來,頓時便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看到了一具無頭屍的頸脖處正如井噴般的噴洒著鮮血。
——這無頭屍的服飾怎麼那麼熟悉?
——啊?啊!
「啪嗒」的摔落聲響起,一顆頭顱掉落在地,咕嚕嚕的朝前滾了好幾圈。
血污滿面。
青玉渾身寒毛炸起。
她雖不知道身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卻是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凌厲的殺意正從自己的身後襲來,還有那瀰漫開來的血腥味。所以哪怕不回頭,青玉也知道,那位北唐皇朝的使者已經死了。
上仙第八境,已經算是道基境的範疇了。
而就連這樣的人卻是連敵人一招都皆不住,此時的青玉自然很清楚,自己更不可能接得住對方的攻擊了。
黑色的濃霧,如同漲潮的海水,陡然間從青玉的身邊湧出,然後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鐵壁,將青玉的背後護住。
凌厲的殺機破空而至,與黑色的鐵壁轟撞到了一起。
強烈的氣流再一次肆虐而出,方圓數百米內的房屋頃刻間紛紛破碎。
但那股凌厲的殺機卻是成功的被黑色鐵壁給攔截住了。
一名持刀的秀美男子,眉頭緊皺。
黑色鐵壁向著中心點的位置迅速收縮,一個人影從中逐漸顯現。
宋白夜。
「刀神胡定?」
不同於劍神顧一青有一種憂鬱的頹廢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我有故事,你有酒嗎」的滄桑氣質,刀神胡定的相貌看起來讓人有些分不清性別,那是一種精緻到甚至讓人足以忽視性別的美感。
胡定的相貌非常俊美,雖穿著此界的男子長袍,但宋白夜卻沒有在對方的咽喉上看到顯著的喉結——雖說喉結並不能代表一切,例如有些男子的喉結就不會特別明顯,但這通常也的確是用來判斷一個人性別的主要外在特徵——但卻能夠看得到,胡定的雙手骨節有些粗大,只是十指卻修長且白皙。
真正的雌雄難辨。
「你又是誰?」胡定緩緩開口。
雖說胡定的實力不如顧一青,但既然能夠成為譚星的三名護道者之一,胡定自然也是有著屬於自己的驕傲。所以此時開口問話之時,其神色平平,並沒有因為宋白夜擋下了自己的一刀而感到震驚或詫異,只是雙眸流露出來的眼神也確實帶有幾分輕視。
或許在胡定看來,如果不是宋白夜能夠擋下自己的一刀,那麼連讓他開口問話的資格都沒有。
宋白夜一臉困惑的望著胡定。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軟糯的口音,但並不尖細輕靈,也不低沉沙啞,依舊給人一種難辨性別的古怪感。
「你在看什麼?」胡定的神色,微有些惱怒。
「我在想,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你猜?」胡定輕笑一聲,卻是顯露出一種異樣的魅惑力。
宋白夜死死的盯著胡定,眼裡露出了幾分饒有興趣的神色。
他曾經請教過小屠夫,問她:怎麼樣才算人。
小屠夫當時的回答是:當你有慾望,有夢想,有渴求之物,有心傷之事的時候,你就是人了。
宋白夜此前一直無法理解,但現在他卻是突然有了幾分理解。
「你,猜?」宋白夜輕喃了一聲。
胡定輕笑一聲,臉上的嫵媚春意更盛,甚至就連肢體動作也變得妖嬈起來,看得足以讓人感到心火焚身。可偏偏的,胡定的雙眼卻是顯得非常的平靜,沒有任何慾念,反倒是對宋白夜的舉動和神色表露出幾分輕蔑。
刀柄在胡定的手中微微一旋,從正握變成了反握。
下一刻,胡定猛然揮刀而出。
但他的心中,卻依舊沒有絲毫的殺機。
所以這一道破空而出的刀氣,也就顯得格外的風輕雲淡,甚至可以說是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心神刀。
這是胡定的拿手絕活之一。
死在他這一刀下的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以算是他名副其實的殺手鐧。
可是!
這一次,胡定這無往不利的殺手鐧,卻並未能如願以償的將對手斬殺。
在刀氣臨身的那一瞬間,宋白夜卻是又一次化作了黑色的濃霧。
當刀氣撞入濃霧之中的那一剎那,胡定便感到這道刀氣與自己的心神失去了聯繫,這讓他的心中猛然一驚——哪怕他在看到刀氣撞入濃霧之中,所有的濃霧便伴隨著刀氣消散,但胡定卻也沒有因此而放鬆心神,反而是變得更加的警惕,臉上的神色也顯露出凝重。
甚至,他的左手上也陡然出現了一柄長刀。
雙刀!
這才是胡定真正最強的狀態——自三百年前他失蹤之前,他便已有數百年沒有使用過雙刀,因為能夠逼得他認真作戰的人,越來越少了,以至於很多人都已經忘了,胡定在被稱為刀神之前,他的名號是修羅雙刀。
雙刀入手,胡定的雙手便猛然輕旋而動。
一左一右兩道刀氣,一渾厚、一輕靈,便化作了兩條氣質截然不同的刀龍,盤旋環繞在胡定的身邊,為胡定保駕護航。
可就在這一瞬間,黑色的潮水,卻是從四面八方猛然撲來,頃刻間便將兩條刀龍吞噬——儘管這兩道刀氣在這一瞬間猛然炸裂,撕開了這股黑色潮水的包圍圈,讓胡定瞄準了一個機會破圍而出,但胡定卻是知道,在這一瞬間的交鋒中,他已經落入了下風之中。
汗毛炸立。
胡定的後背驟然一片冰冷陰寒。
他沒有絲毫的遲疑,當即旋身揮刀,便又是一道刀氣破空而出。
縱橫而出的刀氣,那股強大的氣勢直接撕裂了大地,化作了一輪彎月向著遠處破空而去。
看似威猛絕倫,但胡定的內心卻是猛然一沉。
因為這一道刀氣並沒有命中敵人的感覺。
反倒是那股陰冷的氣息,如附骨之疽,更為貼近了。
「你猜,我現在是男人還是女人?」宋白夜的呵氣聲,傳入胡定的耳中。
胡定能夠感覺到,對方已經貼在了自己的後背上。
他眉頭一挑,卻是頭也不回超前踏了一步,左手上的長刀猛然朝後一捅,卻是把刀當劍來用——刀重氣勢,利劈砍,但以胡定的修為實力真想要將這刀當作劍用,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這一刀捅出去後,那種落空感卻也依舊讓他明白,自己的攻擊並沒有打中人。
不過這一次,他卻並沒有任何錯愕和異樣感。
因為這本來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左手長刀落空,右手的蟬刀便猛然揮刀向後——這兩柄刀,一重一輕,是胡定修鍊多年的雙刀絕技:哪怕是面對敵人的貼身後襲,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慌亂:重刀逼迫對手的身形走位,然後趁此機會以輕刀加速揮斬,直接拿下敵人,這是他無數年裡通過實戰而磨練出來的一套對敵實戰技巧。
但這一次,蟬刀揮舞而出後,卻是依舊落空了。
——這怎麼可能!
胡定的內心,第一次出現了心神破綻。
陰冷的氣息,再次貼身而出。
而且這一次已經不再僅僅只是存在於胡定的身後了,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右手,也有一股徹骨的冰寒,彷彿自己的右手也被凍結了一般。
「你猜,我現在是男人還是女人?」
宋白夜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亦如情人低語。
可他的聲音卻也同樣飄渺不定,沒有沙啞低沉,也不似空谷輕靈,實在讓人難辨。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胡定心神微亂,然後猛然氣勢一震,竟然是將真氣都化作了刀氣,以自損一千殺敵八百的姿態,從周身穴竅猛然爆發而出,直接撕裂了自身周圍十米內的空間。
錯亂的刀氣化作的激流,如暴走失控的能量一般,不斷的席捲著破壞著周圍的一切。
絲絲縷縷的鮮血,從胡定身上的衣裳浸透而出。
他再也不復先前的從容與美麗,渾身上下都顯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