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們的時代 第1938章 求而不得

大雁塔中,陳禕陷入了回憶,講述著自己當年前往西天靈山佛教的取經之行。

那時的他一腔熱血,又想踏入靈山尋真經求內心的真知。

但一場生與死的抉擇也在那時候開始了。

這涉及如來,涉及唐皇,涉及金蟬子,也涉及他。

相對於另外三方,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宛如塵埃一般渺小。

沒人會在乎他的性命,所有的人只是想完成自己的目標。

如來佛祖想在大唐布置後手,從西牛賀洲跨越侵入東土。

唐皇想借如來佛祖的力量剔除身體隱患。

金蟬子夾雜在其中,尋求反抗如來佛祖,脫離如來佛祖的控制。

而他,只是一個寄託的肉身。

沒人在乎他的思想,也沒人在乎他是否願意。

暴力和強權下,他只是一個完成任務的工具。

在陳禕的旅途中,他見過很多風景,也錯過了很多風景。

當有一天他想停頓下來時,沒有人給他機會。

「金蟬子說她是天仙下凡,我這種癩蛤蟆妄念只是一場空!」

陳禕喃喃。

「但我從未想過什麼天仙,我當時只是心中與那女子同病相憐,也生了愛恨的痴念!」

他摸向心口。

在他的心中,有兩滴淚。

這是一種苦澀的味道,時時在侵襲他的心靈。

若在往昔,陳禕會認為是心魔誘惑他墮落。

但在他面臨死亡時,他有了一絲蘇醒,也有了回憶。

人有七情六慾,缺失任何一種都不會完美。

高僧也是人,他只是被捧起來的聖僧,並非絕情絕義的人。

「你將我救回來,應該知曉一些事情,能敘說一些相關給小僧聽嗎?」

屍體是李鴻儒拉回來的,寶貝是李鴻儒放在心口的。

雖然李鴻儒沒有日日陪伴在身邊,但能夠死而復生,陳禕很清楚李鴻儒的幫忙,也只有李鴻儒清楚其中的一些事情。

他往昔不想聽,也沒時間聽。

但在眼下,陳禕覺得自己可以坐下來,仿若風燭殘年的老人喜歡講故事聽故事一般,可以耐下心來慢慢聽,聽一則他此時想弄了解的事。

「比如?」

「比如小僧這兩滴淚從何而來?」

「這要說到一個老牛妖。」

「老牛妖?」

陳禕一愣,心中只覺想像與現實的落差似乎有點巨大。

若心中是兩滴老牛淚,他就沒啥相關的回憶了。

他臉上失落時,只聽李鴻儒在那兒繼續敘說。

「西牛賀洲有個鳩摩羅家族,這家族有個想多子多孫的老牛妖鳩摩羅西……」

李鴻儒講述故事不徐不疾。

他已經很多年沒幹這種事情。

但涉及講述故事,他能將諸多詳細講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讓人不帶一絲遺憾,也免了說完後問東問西。

「我拉著你的屍體,這一日,我經過一處國度,這國度女子成群又極為好戰,對男子動輒喊打喊殺,也正是在這女國中,那枚寶石融入了兩滴淚水!」

李鴻儒一臉微笑,他指了指陳禕的心口,話語戛然而止。

「然後呢?」陳禕急道。

「大師覺察到不完整的痛苦了嗎?」

李鴻儒抽出《楞嚴經》《華嚴經》《四十二章經》,這讓陳禕瞪大眼睛,只覺李鴻儒講故事轉折得太生硬了。

「你這是不想說了?」陳禕急問道。

「三冊經文,我歸還你一個完整的故事」李鴻儒開口道:「甚至於我還能讓你見一見她!」

「她?」

陳禕急切的臉色陡然變得通紅,脖子也有了紅潤。

直到此時,他一顆心才落下來,覺察出事情和他想像中有了接近。

但李鴻儒這類文人太抓人心態了。

短短的一個故事,這就將他直接拿捏住。

「我……」

陳禕腦海中了結心愿的興奮涌過,又看向李鴻儒拿出的三冊經文。

這是他屢屢完善的典籍,但也是他再難於完善的典籍。

不是他不幫李鴻儒的忙,而是他在往昔真的已經儘力了。

但被李鴻儒這麼講故事,陳禕只覺死亡的威脅似乎沒那麼重,他心中又多了一些盼頭。

甚至於他腦海中一急,只覺擁有七情六慾的自己多了一絲人性,也愈發貼近常人,有了不同的感悟。

「我儘力便是」陳禕低聲道:「武皇后得了掌朝廷之權,又得了一份金蓮不曾煉化,她應該是沒可能來幫忙完善經文了,但你要找到菩提達摩來幫忙,否則小僧真是有心無力!」

「達摩?他去哪兒了?」

「他潛伏在佛祖身邊謀求九環錫杖,我如今也不知他去了哪兒!」

陳禕搖搖頭,又指出菩提達摩在佛教的謀求。

菩提達摩無疑也是夾縫中求生存的人,也讓菩提達摩立場顯得具備變動性。

若婆羅門對菩提達摩好,又不計較往昔得失,這個佛陀會立馬跑回彌盧山。

若佛祖給予菩提達摩足夠好處,又能收服東土大乘佛教的人,菩提達摩自然是跟隨佛祖。

而要佛祖敗退,菩提達摩難於抵禦孫悟空的打殺,這個佛陀又會念著慈恩寺眾人對他提及的要求,會盡心儘力謀求九環錫杖。

「這有點麻煩!」

事情一樁樁堆在李鴻儒面前,再也沒有往昔的順風順水。

李鴻儒只覺一切的一切宛如逆水行舟。

但甭管如何逆,他再不主動一些,等到陳禕死了,一切都沒了下文。

規避天劫很好,但玉石能護身多長時間,又會不會被人打碎,又會不會遺失,這些事都難於保證。

甚至於若某天玉石在交戰時被打碎又或丟失,李鴻儒很可能都沒法察覺。

李鴻儒也不欲將性命交託給玉石。

八九玄功是他必須修成的功法。

他應下陳禕的要求,又讓這位心性浮動的僧人趕緊幹活。

「萬一您自己就將經文完善了呢?」李鴻儒勸道:「只要我滿意了,您也甭管什麼其他大道理,到時候我也滿足您心愿,一切都給您安排到位,能讓您見到當年的老情人!」

「你說話真是粗俗……但是……這很好!」

聽到李鴻儒提及『老情人』,陳禕臉色熏紅時又硬生生改了口。

李鴻儒求經十年。

若沒有必要,李鴻儒顯然不會求這些經文,甚至於這些經文對李鴻儒有極為重要的作用,落到李鴻儒落下面子來壓榨他死前的價值。

宛如唐皇一般,李鴻儒同樣栽了,需要求助佛教的經文秘典。

陳禕回憶過往昔,只覺李鴻儒似乎也成了夾縫中求生存和向上的金蟬子。

而他依舊是往昔那個求而不得的苦行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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