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何時，帝後就是大唐權勢最高的女人，也是諸多女子最羨慕的對象。
擁有著唐皇的恩愛，便是神仙眷侶都難於形容。
但在此時，高儉難於看幸福。
任何幸福之感，在數年的病痛之下，必然會折磨得一乾二淨。
帝後臉上的強笑，似乎是對人間美好的一份堅持。
「士廉在那地仙界秘境辛苦了數月，終於等來了這味茶葉，來，喝一口就沒病痛了！」
唐皇親自執壺，茶杯中的茶葉被沖泡，待得吹了好一會，他這才端了上來。
「高……高大人！」
見得唐皇沖泡茶水，李鴻儒微微咳嗽了一聲。
「哦！」
高儉回神，這才敘說鎮元子提及的茶水相關注意事項。
鎮元子的叮囑必然要遵從，免得舊患未除，又成新傷。
一些禁忌之事更是需要講清楚，否則恩人很容易變成仇人。
「鎮元道長有心了」唐皇點頭道。
「可惜鎮元道長的道觀在萬里之外」帝後微嘆道。
「等你病患好了，咱們就一起上山去感謝他！」
唐皇應下一句，將萬壽茶水端到了帝後嘴邊。
只是微微一口順下，帝後的面容之色就舒緩了諸多。
萬壽茶無法做到藥到病除，但對於緩減詛咒影響，提神清明幾乎是有著立竿見影的神效。
這甚至讓帝後的眼中多了幾分光彩之色。
「果真乃是仙茶，若是數年之前能取到就好了！」
但凡能緩減咒術影響，讓體能維持在巔峰，即便是藉助大葯強行衝擊元神，唐皇覺得也比現在要好。
若帝後修為踏入八品，情況便會與他相近甚至相同，遠不需要躺到病床上。
若是元神能邁入九品，唐皇覺得大概率會擺脫詛咒，將這種隱患徹底鎮壓下去。
「能取得就已經是萬幸了，他是長壽的秘境主……」
帝後淡笑著說上兩句，隨即又止住話語，捂著嘴發出輕微的咳嗽聲。
「再喝一些茶水」唐皇道。
「這火澆不滅了。」
帝後咳嗽了許久，才抬起頭。
看著眼前的萬壽茶，她沒有再啟口去喝。
水能滅火，但火大到一定程度之後，潑一瓢水進去只是讓火勢更旺盛。
唐皇說的沒錯，若是在數年之前取到就好了。
但凡數年前的萬壽茶多一些，又或當時能做取捨，當機立斷一些，或許就沒現在的痛楚。
時間難於回到往昔。
帝後目光微垂。
她看向高儉身後的李鴻儒。
在數年之前，她亦服用過萬壽茶，那可能是她唯一的自救機會。
但她當時沒有冒然去衝擊八品武魄，從此之後，也就再也沒了機會。
如今萬壽茶就擺在眼前，她的身體回不去了。
「這咒術有可能是釋家的某位大修鍊者所種下，我去下令修建寺廟，大肆度人入道，滿足他們的心思，他們肯定會鬆動咒術！」
唐皇的眉頭緊皺。
咒術詭異，中咒者難知是誰下的手，其他人更是摸不清楚。
或許有仙庭的人知曉，又或許灰灰湮滅的涇河龍王知曉，但人間的王朝查無可查。
唐皇有採取過一些行動，有的行動毫無結果，有的行動遙遙無期。
對他們夫妻而言，當前的一切無解。
唐皇念想之處也有自己低頭，寄託於幕後者看到他們服軟，松一松咒術。
「道觀也能一起修！」
釋家有懷疑，道家的仙庭也不例外。
唐皇思索得罪的人就那麼多，再難有什麼懷疑之處。
「不需要了」帝後勉強搖頭道：「他們所追求的，我們永遠也填不滿，不論是天下人人信佛，還是人人修道，那都是一場大災難！」
東土之中，不乏各大皇朝的交替。
這其中有佛國，也有道術狂熱一時，連百姓都心心念念去修道，以出家為道光榮。
無數次慘痛的教訓，也伴隨著一代接一代人由教訓衍生出的正確理念。
「不要去真正的妥協」帝後道：「這是我們族群，我們文化，我們後代不可承受之重，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回正確的道路上，你不要去……」
病床之前，帝後的聲音陷入了低沉，又帶著昏昏睡意，眼睛緩緩閉上。
這讓唐皇端著的一杯茶水，沉重的臉色上沒了任何神采可言。
他怔怔的坐了許久，待得回神過來，才揮手讓高儉和李鴻儒下去。
「高大人，為什麼釋家和道家希望人人都信仰他們呢？」
步出太極宮時，李鴻儒這才從凝重的氣氛中走出，他也好奇問了高儉一句。
「他們褪去了凡軀，只是元神凝聚身體，無法繁衍後代，必須有新生的血液注入，才能維持佛國和仙庭的延續！」
「需要人人信仰他們，只是因為他們沒有其他利益依託的方式，只能依靠顯化本領，利用信仰多擴散一些種子，讓這些信仰者中可以出現偶有踏入佛國或羽化登仙者！」
「他們想要的是傳承，也是生存，更是與我們難於化解的矛盾！」
高儉的回答解開了李鴻儒很久以來的疑惑。
天仙界秘境高高在上，諸多踏入的大修鍊者很少需要進食，對人間界所需很少。
按正常的道理而言，成仙成佛者應該放下了一切，開開心心在另外一片世界生存。
但致命的缺陷也讓這些大修鍊者不得不產生追求。
元神百般好，大修鍊者凝聚的元神之軀宛如實體，但這些大修鍊者沒法憑空凝聚一個後代出來。
在仙庭和佛國之中，並不存在什麼佛二代仙二代。
大修鍊者也會衰老，也會死亡，這些地方想要有新生的種子，必然只能從人間界獲取。
各種傳承和指引不斷出現，吸引著一些有志者，也引來了某些貪婪者。
人心百種，少有人真正去苦修、去佈道、去培養。
一些話語被歪曲，也有一些指引被肆意濫用，因此也引發著各種矛盾。
待得諸多矛盾不斷堆積，也有了你死我生的爭鬥，甚至國度征戰也不為奇。
「只有我們真正強大，才能將那群豺狼趕跑，讓他們不得肆意窺視我們！」
人間界並不算富有，依舊有諸多的窮困者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環境也遠遜於秘境。
但人間界有著最大的財富。
那是幾乎無窮無盡的人力資源，不斷的繁衍，也有不斷的教育培養，有無數優秀的人才不斷誕生。
這是懷璧其罪，也引得紛爭不斷。
高儉言語之中，將一切幾乎點到了通透，也讓李鴻儒將事物看得更為清楚，明白了往昔諸多從未去想的問題。
「是的是的，我們都需要強大」李鴻儒連連點頭應答道：「只有我們放下門戶之見，我們才能都強大起來，不懼怕任何外來實力的窺探！」
李鴻儒的話語意有所指，頓時讓高儉沒了探討的興趣。
一些普通學術可以放下門戶之見，但也有一些隱秘不能肆意傳播。
任何大威能修鍊術的泛濫，這意味著無法收拾的麻煩，更有可能被人反過來運用針對。
相較於傳播帶來的收穫，損失顯然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