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謔而嘲弄的笑聲,在大院中此起彼伏!
「卯之木博,你爹都敗在會長大人之手,你一個半名之後,通幽鱗不過下顎的存在,也敢在此大放厥詞?」
「年少輕狂啊!」
「松代隆太死得憋屈啊,倒是讓人小瞧了我天昭會!」
「這個小鬼,怕不是以為松代隆太戰力在我天昭會僅次會長吧?」
大院眾人議論紛紛,一個個看向卯之木博的眼神如看死人。
雖然他殺了副會長松代隆太,但大家根本不以為意。
因為松代隆太在天昭會,本就是一個管家角色,處理瑣碎雜務之存在。
副會長名頭,也不過是為了方便行事。
「木博——」
卯家二子臉色難看,試圖阻止三弟,話未開口,就被父親抓住肩膀。
「扶我走!」卯家家主低聲道。
「爹,木博他……」
「走!卯家沒有木博!」卯家家主勃然大怒。
只是這一怒頓時牽動心神,「哇」的一聲,又是嘔出大口鮮血,脖頸鱗片愈發透明。
卯家二子臉色難看的看了一眼三弟,最終還是咬牙扶起父親,向外走去。
兩人和卯之木博錯肩時,卯家家主微微頓住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不要丟了陰陽師的顏面。」
說完,踉蹌而去,不敢看三子結局。
圍在大院門口的武士,分開一道小道,供卯家父子離去。
此時,沒人看向落魄的卯家父子,一個個反而踮起腳尖,看向大院。
「請!」
一道禮節性開幕聲,叮叮噹噹的劍矢碰撞聲隨即傳來。
嘈嘈雜雜,急促如雨。
卯家二子分明感覺到父親抓著他肩膀的大手,愈發有力,幾欲捏碎他的肩骨。
他沉默著咬著牙,聽著身後的碰撞聲。
「噗!」
一道劍入血肉之聲,奏響殺戮終章。
大院安靜了。
「三息,不算丟人。」
卯家家主呢喃自語,淚流滿面;
卯家二子默然無聲,那幾乎捏碎他肩骨的大手,在這一刻,倏然鬆了下來。
可他寧願父親一直捏著,哪怕肩斷骨碎。
嘩啦啦!
讓開通道的武士們,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個竟然臉色駭然的看向大院中心。
「會……會長?」
難以置信的驚呼聲,從院中傳來。
幾乎泄去最後一股精氣神的卯家家主,驀然站住腳步。
他渾身顫抖起來,顫顫巍巍的想要回頭查看情況,但一想到那可怕場面,最終還是僵住脖頸,一動不動。
「爹!木博……木博殺了仲住涼介!!!」
卯家二子顫抖的聲音傳來。
卯家家主渾身僵住,一臉不可思議的猛然轉過頭去。
只見空曠大院中,仲住涼介跪在地上,低著頭顱,死寂如泥。
他渾身完整,不見傷口。
在他身後,卯之木博正撫著一把太刀。
——那赫然是上家賜予仲住涼介的點梅太刀!!!
卯之木博這個動作,足以說明……仲住涼介死了。
「叮——」
寧修遠屈指彈了一下點梅太刀,在悅耳顫音中,隨手挽了一個劍花,插入刀鞘,轉身離去。
偌大天昭會竟無人敢攔,一個個如見洪水猛獸,嘩啦啦退向兩邊!
「木博……」卯家二子聲音中滿是不可思議。
「老頭,這把劍養神!」寧修遠隨手將點梅太刀,丟給卯家家主,目不轉睛,揚長而去。
此來,彷彿不過是殺雞宰牛。
「啪!」
卯家家主接過點梅太刀,身體顫抖起來,失血臉上,陡然湧出一股興奮的潮|紅。
那早被老鼠啃食近空的身軀,驀然挺直。
他甩開卯家二子的攙扶,轉頭看向瞠目結舌的天昭會,在環顧中,仰頭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有子如此,何其快哉!!!
……
……
「木博君,你是不是殺了松代隆太?」
剛剛踏進好友宅院,三河太郎沖了出來,一臉緊張兮兮問道。
「是有這回事。」
寧修遠點了點頭,隨意在庭院石桌旁坐了下來。
「哎呀,你怎麼還能如此氣定神閑?趕緊逃吧,天昭會不會放過你的,你爹也不一定庇護得了你!」
三河太郎聞言急得直跳腳。
「怎麼,怕我牽累你?」寧修遠直愣愣問道。
三河太郎表情驀然一僵,隨即漲紅,又道:「卯之木博,你把話說清楚?你當我是什麼人?我若真怕你牽累,還能等你回來?」
說話間,他猛然衝進屋中,再出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個包裹:「趕緊滾,從今以後,我沒你這個朋友!」
面對勃然大怒的三河太郎,寧修遠笑了笑,他看了一眼站在門邊,隨時準備跟他跑路的小森田絵真,道:
「仲住涼介已經死了,天昭會名存實亡,不用擔心!」寧修遠懶洋洋道。
「什麼?」
三河太郎呆住了,半晌訥訥道:「你爹殺的?」
「我殺的。」
「蛤?!」
叮鈴!
對話間,宅邸門前的鎮魂鈴,突然響起。
兩人抬頭看去,只見一道凡人不可見的式神,穿門而過,走到三河太郎身旁,低聲細語幾句。
三河太郎本就愕然表情,愈發駭然。
眼神直直看向寧修遠:「你真的殺了仲住涼介?」
寧修遠搖了搖頭,懶得答話。
三河太郎表情激動起來:「這是平沼琉斗式神,他問我,你是不是在我這裡……對了,你是不是被你爹逐出卯家了?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現在全島都在傳播你的事迹,不如趁機建立家族,如果你不嫌棄,我平沼琉斗願意投效你的麾下。」
三河太郎顯然激動壞了,語無倫次的厲害。
話里話外,其實就一個意思,殺了仲住涼介的卯之木博,已然轟動全島,註定將成為一顆冉冉升起的通貴名門。
如果卯之木博還在卯家,這份榮譽將屬於卯家。
偏偏卯家將其逐出家門,這裡面可操作空間就多了。
此時拜入門下,前途將不可限量啊!
「不急,先看上家態度再說。」寧修遠搖了搖頭,顯得異常冷靜。
「上家?你的意思是……拜入上家?」
三河太郎敏銳意識到了什麼,他臉色變了數變,最終道:「也好,自建家族,最多半名之家。若能加入上家,未來未嘗沒有可能官拜公卿!」
寧修遠笑了笑,沒有解釋。
眼眸深處閃過一絲驚詫,這個世界有點意思。
……
天昭會會長仲住涼介之死,非比尋常。
不過半日功夫,上家便派來信使,召喚卯之木博入府自辯!
……
統治神秀島的上家,乃是典型的從三位公卿世家——不室家,歷史源遠流長。
據說,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五百餘年的岩倉家族。
底蘊可謂深厚,深不可測!
不室家佔據著神秀島最高、也是核心位置——神秀山。
當寧修遠隨著信使,踩著九千多階天梯,爬上神秀殿時,已經是下午申時。
皎潔明月日暮西山,蕩漾在深海中的紫光,隱隱照於蒼穹!
「卯之木博,到!」
無家無格的唱名聲,從寧修遠踏入神秀殿時,便一聲接一聲,傳入宮中深處。
寧修遠跟著侍衛,一路前行,姿態一如既往的放浪形骸,四顧不止。
待踏入義神殿,寧修遠眉梢驀然一挑。
只見寬闊大殿中,竟然坐滿了陰陽師,少數博得恩典武士,也是一身鎧甲,手扶太刀,昂首挺胸,環伺周圍,庇護家主。
上午才惡戰一場的卯家家主,赫然在列!
他跪坐在殿門口不遠處,不知是服用了什麼補藥,枯槁容貌恢複了幾分血氣,脖頸通幽鱗,也穩定了下來。
看到寧修遠踏入殿中,他激動得呼吸急促,以至於發出肺癆般拉鋸聲。
聽得周圍半名家主,艷羨不已。
寧修遠掃了一眼,大步流星,邁入殿中。
大殿上首,不室家主——不室祐介。
他一身月出東方海闊長跑,膝橫太刀,面帶微笑,看著寧修遠。
「卯之木博,見過不室祐介大人!」
寧修遠近前,橫刀齊眉,略一彎腰,行刀禮。
這個禮節,令場中通貴門閥表情古怪起來,這個卯之木博還真是狂妄啊!
見了上家,不行坐禮,反倒行刀禮,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