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次櫛比的書架,彷彿囚禁知識的圍牆,在沉默中拒絕著智慧的探視。
無處不在的光明,灑在書架上的每一個角落,照亮每一本書籍,亦照亮一道身披猩紅長袍,滿頭熾熱紅髮的背影。
在那驚鴻一瞥間,達茜心臟不爭氣的咚咚跳動起來。
那是……?
她屏住呼吸,渾身僵立,沉默許久,才裝作若無其事,尋找書籍的模樣,走了過去。
越過紅髮背影之後,達茜看向書架,佯裝尋找書籍。
在小鹿砰砰亂撞中,隨便摘下一本書,翻開。
借著看書的遮掩,她偷偷將餘光瞥了過去。
「啪嗒!」
書本掉落在地,露出達茜那瞪大星眸。
只見無處不在的光明,灑在那張極具辨識度的面孔上,一雙猩紅眼眸鑲嵌其上,正揶揄的看向她。
「好久不見,達茜女士!」
達茜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嚴肅道:「你是誰?為什麼捏出小丑國王模樣?」
小丑國王眉梢一挑,滿臉古怪之色。
預想之中的「奇蹟」沒有收到,反倒收到一條質疑!
沒錯,眼前的紅髮紅瞳男子,正是寧修遠。
準確的說,是分身之一。
他擁有自由之城的圖書館,但並不擁有這座圖書館中的知識。
事實上,這裡的知識,每時每刻都在更新。
——這是每一位造訪者的貢獻。
巧遇達茜,不過是他的突發奇想。
一個死而復生的奇蹟,應該可以推動奇蹟師的超凡儀式進程。
現在一分一毫的儀式進程,對於寧修遠來說,都彌足珍貴。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認識我。我的小貓咪,你的反應,令我很傷心啊?」
寧修遠嘴角翹起,表情不見傷心,嘴角泛著幾分自嘲。
那聲「我的小貓咪」令達茜渾身劇震。
這是小丑國王獨有的稱呼!!!
「海曼???」
達茜猛然退後一步,一臉警惕的試探低呼。
這個充滿主人對寵物的寵溺稱呼,是小丑國王贈予她的獨特榮耀,除了老巫師海曼,沒人知道。
因此眼前這個紅髮紅瞳之人,極有可能就是老巫師海曼的偽裝!
——在自由之城,只要支付得起元幣,任何相貌都可以捏塑而出。
「令人驚訝的成長!你的變化令我感到詫異而欣慰。」
面對達茜的質疑,寧修遠沒有辯解,更多的是驚訝和感嘆!
「人總要成長的,不是嗎?」
達茜彷彿想試探什麼,配合回應道。
「看得出來你很適應這裡的生活?」
「當然,我敢打賭,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這裡更美妙的地方!我們所追求的一切,在這裡都能輕易找到,並且實現。」達茜回答道。
「但這終究是一種虛妄。」
「那得看虛妄的定義,我不認為記憶是一種虛妄。」
說到這,達茜狡黠道:「如果這是一場虛妄,你又為什麼來到這裡?」
「我?我來查閱典籍。」
「吶,既然這裡是虛妄的,你從典籍中獲取的知識,是不是也是虛妄的?」
達茜辯解著,目光下意識落向小丑的胸前。
這一眼落去,她瞳孔驟縮。
只見小丑胸膛空空如也,竟沒有所有人都必須展現的「自由者」或「信徒」的銘牌!!!
「精彩的詭辯!」
寧修遠鼓掌起來。
那始終高高在上,以欣賞角度的姿態,令達茜有種無法言喻的怪誕和荒謬。
一個她無法相信的事實,從她心中滋生。
「再見,我的小貓咪,願真實永遠庇護著你,讓你遠離悲傷與彷徨。」
說完,小丑將書本歸還書架,轉身離去。
「咚咚咚……」
與此同時,一陣急促腳步聲,從達茜背後傳來。
「達茜,人呢?」
——是老巫師海曼,他一臉緊張的看向達茜。
「就在這……」
聞聲看向海曼的達茜,下意識再扭頭看向書架走道,神情驀然愣住了——只見長長的走道里,哪裡還有小丑國王的身影?
達茜呆了呆。
彷彿想通了什麼,在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愫中,拚命跑了出去,在主幹道中瘋狂穿梭著,尋找著那赤紅身影。
然而任她如何尋找,那赤紅身影就彷彿從未來過一般,了無痕迹。
「達茜,怎麼了?」
「共享你的資料!」
達茜轉身聲音,顫抖的命令道。
老巫師海曼一愣,猛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共享他的資料。
那無法作偽的共享信息,令達茜渾身顫抖起來。
——眼前的老巫師海曼是真的,這也就說明,那人不是老巫師海曼的偽裝!
老巫師海曼看著渾身顫抖的達茜,一臉驚疑不定,低聲問道:「你……真的看到了小丑陛下?」
達茜咬著嘴唇,眼眶倏然泛起一抹紅潮。
……
……
幽邃的真菌地堡中,提問還在繼續!
偉大的幻睡之神阿瑟斯,彷彿找到新奇的玩具,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他不停提問著,問題天馬行空,毫無關聯。
超凡特性、諸神隱秘、歷史迷霧、時間彌障……太多太多。
寧修遠將他攢了一肚子準備詢問烏姆爾的問題,全丟給了全知之書。
管它欺詐還是謊言,問了再說。
哪怕是錯誤的答案,也有了順藤摸瓜的路徑,總比一片茫然強多了。
全知之書也忠誠旅行著它的職責,有問必答。
「如何找到銀鑰之門?」寧修遠問道。
【一枚銘刻著阿拉伯蔓藤花紋的銀鑰匙,可以打開時空之門。】
「這枚銀鑰匙在哪裡?」
【它在萬物歸一者·猶格·索托斯的信仰中!】
媽的,又在放屁!
寧修遠心中暗罵一句,知道這個問題可能超出全知之書的「全知」範圍,只能說一個「必然正確」卻「模稜兩可」的答案。
「據我所知,有人在未持有銀鑰匙的情況下進入了銀鑰之地,你知道嗎?」
黑暗書頁上的異彩,激烈扭曲起來,彷彿這個問題十分難以回答。
寧修遠見狀心中詫異,不會吧?
不會只有他一人未持有銀鑰匙,便進入了銀鑰之地吧?
正當他以為全知之書又要裂開一道裂縫之時;
那劇烈扭曲的異彩,終於組合出一個充滿污穢和惡意的名字:
——【時間之主·亞弗戈蒙】
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令寧修遠眉梢挑起。
如果說銀鑰之門的守門人·烏姆爾代表著猶格索托斯溫和光明一面;
那麼時間之主·亞弗戈蒙,代表的則是猶格索托斯黑暗狂暴一面。
是的,【時間之主·亞弗戈蒙】正是猶格索托斯的另一具化身。
關於祂的資料,寥寥無幾,那些隻言片語幾乎全在警告著後來者,不要試圖尋找亞弗戈蒙,因為祂絕非善類!
看著這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寧修遠沉默了。
這甚至令他慎重思考起全知之書關於銀鑰匙的回答。
莫非那水晶馬燈,就是銀鑰匙?
不!
他做過相關實驗,水晶馬燈不是他進入銀鑰之地的關鍵。
還是說……他就是銀鑰匙?
黎明之神在他體內植入了銀鑰匙?
這……這個答案,未免太過荒謬。
黎明之神能否持有銀鑰匙,都是一個問題,如此更別提褻瀆銀鑰匙!
「我曾進入銀鑰之地,推開銀鑰之門,直面守門人烏姆爾。」寧修遠頓了頓,補充了一個問句:「你知道嗎?」
聲落,黑暗書頁上的異彩,再次翻滾起來。
比之前還要熾熱而滂湃!
——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難回答,一個「知道」或「不知道」即可,但異彩的反應,顯然遠遠超出問題的本身。
許久,異彩終於組合出合適的文字。
【不可能!身為蕃神之奴僕,幻夢之神靈,宇宙孕育著禰,亦污染囚禁著禰!禰不是猶格之眷者,亦非猶格之信徒,禰不可能追隨知識的腳步……我不知道……禰究竟是誰?】
這個略顯癲狂的答案,令寧修遠心生波瀾。
他意識到,他可能找到答案了。
——宇宙孕育著他,亦污染囚禁著他!【注1】
他從什麼時候,再也無法踏入銀鑰之門的?
——服用暴君之後,晉陞半神之前。
莫非超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