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又放電影了,爸爸,我們去看看吧?」
繞膝祈求的小女兒,仰著腦袋,眼巴巴的期待表情,令薩洛揚一陣猶豫。
「走吧,爸爸!小吉姆昨天都去看了,我也想去看看他說的長長的金屬巨蛇!」
「好吧!不過,你不能亂跑,聽到了嗎?」
薩洛揚一陣猶豫,不知是心軟於閨女的祈求,還是自己也早已怦然心動,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真的嗎?太好了!」
小女孩頓時激動得歡呼雀躍起來,那份發自內心的欣喜之情,稍稍拂去薩洛揚心中的忐忑。
或者說,真實教會入主祖爾巴哈薩爾城之後的懷柔做派,才是說動食屍鬼教會虔誠教徒薩洛揚的根本原因。
原來,真實教會入主祖爾巴哈薩爾城之後,雖然大肆拓寬街道開闢新城,甚至傳播瀆神教義。
但並未做出任何出格之舉。
恰恰相反,真實教會甚至廣施恩惠。
他們逐漸取代食屍鬼教會管理及統治職能,巡視街道,打擊犯罪,救死扶傷。
在城中開設一一座座可憎而隆隆作響的「工廠」,生產著自行車之類的奇技淫巧般機械。
在教堂之前的廣場上,開設救濟堂。
一日三餐免費提供基本伙食。
無論是真實教徒,還是食屍鬼教徒,皆可領取。
在真實教義中,亦承認著偉大的藏骸所之神莫爾迪基安。
他們甚至尊重德高望重的食屍鬼教徒。
這些姿態,逐漸軟化了祖爾巴哈薩爾城居民的排斥態度。
但令本地居民態度發生大改變的,還是真實教會帶來的新鮮玩意兒。
當地居民,無論是否信仰真實教會,都可以進入他們工廠工作,賺取真實貨幣,進而購買他們的商品。
商品種類亦五花八門。
遠的不說,僅食品一項,就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小孩子最愛的糖果,幾乎不見重複。
第一天到來時,還令全城畏懼的沃米人、蛇人。
現在走到哪裡,都會引來小孩子的追隨。
因為他們總會溫和的掏出各種糖果,露出有些嚇人的「猙獰」笑容,饋贈給孩童。
糖果尚且如此豐富,其他食品更不用說。
僅僅是麵包一項,就冗繁出花來。
廣場免費供給的食物,最初還有窮人領取,現在幾乎已經無人領取。
因為他們只需要進廠工作一天,所賺薪資便足夠購買這些精緻食物。
食物如此,其他更不用說。
不少人,甚至已經悄悄加入了真實教會。
因為真實教會工廠有規定,每日參加祈禱者,加工分。
真實信徒者,更加工分薪資。
反正加入真實教會,又不影響他們信仰偉大的藏骸所之神莫爾迪基安?
回歸正題。
薩洛揚小女兒央求要看的電影,也是真實教會帶來的新鮮玩意之一。
他們在廣場上,掛起一塊巨大白布,晚上通過一道光柱照射在上面,就能放出惟妙惟肖逼真至極的畫面。
祖爾巴哈薩爾城很多居民,都是通過這「電影」,知道真實教會商店中販賣的商品的。
那種小夥子騎著自行車,在春光明媚中載著心儀女孩穿城而過的浪漫;
那種轟隆馳騁大地,頭探窗外,任由微風拂面的火車;
那種整齊坐在乾淨工位上,組裝著看不懂的東西,談笑風生的愜意;
……一切的一切,都令當地居民心馳神往,最終躍躍欲試。
祖爾巴哈薩爾城居民貧瘠的精神世界,從未受到如此衝擊。
以至於薩洛揚帶著小女兒,來到廣場上時,整個廣場早已人滿為患,插針難入。
面對小女兒幽怨撅起的小嘴巴,薩洛揚只好將她扛在肩頭。
開播前的廣場,一片熱鬧。
稚童的嬉鬧聲,男人的議論聲,婦人的竊竊私語,匯聚成一首喧囂樂章。
當刺眼白光匯聚在幕布上,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
一雙雙瞪大眼眸,緊緊盯著綻放在幕布上的精彩世界,在不知不覺中,如痴如醉。
……
「樞機主教大人,最新線報,風暴雨神教會已經佔領伯納爾海港,正在舉行大型露天祭祀,傳播邪說,宣布正統。」
「情報顯示,風暴雨神教會正在收集商船,疑似傳教海外諸島。」
蛇人英格索爾低聲彙報著。
「反應倒是挺快!伯納爾海港曾被小丑國王光顧過,是個傳教好地方。有龐大海外諸島為支撐,在諾斯大陸只能退守諸島的風暴雨神教會,在佐西克未嘗不能擁有大陸領土。」
伊莎蓓爾天使聞言隨口點評。
此時,她正站在教堂偏殿窗口,這個位置恰好可以看到熱鬧非凡的廣場。
相較於風暴雨神動作,她其實更感興趣真實之人的手段。
放眼超凡宇宙,諸神傳教手段,多十分粗暴。
擊敗敵方,佔領土地,強行宣讀教義。
信者生,瀆者死,很快便能將頑固狂信之徒清除一空。
未來即便失守,損失的也是敵方。
偏偏真實之人卻不驕不躁,褻瀆來說,甚至有些軟弱。
偏偏正是這種軟弱,不知為何,卻戳中伊莎蓓爾天使內心深處的柔軟。
她喜歡廣場上,那些瞪大眼睛,盯著屏幕,渾然忘卻手中棒棒糖的孩子。
她甚至可以預測,未來這一幕,必然在這些孩童心目中留下永不磨滅的記憶。
也許他會忘記電影劇情,甚至忘記這天所經歷的一切細節。
但他必然會記得那個擁擠在人流中,沉浸在虛擬故事中的一晚,亦會記得這是真實教會帶來的美好。
「樞機主教大人,我主降下神諭,佐西克皆為我主領土,這些邪神異端就此佔據,豈不是……褻瀆我主?」
蛇人英格索爾又道,聲音中多了幾分不滿。
在他的認知中,偉大的真實之人才是這個宇宙最偉大的神靈。
既是神諭,自然要捍衛!
伊莎蓓爾回過神來,她轉頭看著神色堅毅的蛇人,平靜道:
「你既然去過伯納爾海港,應該知道當地居民如何捕獵鯨魚。他們會任由鯨魚拖拽著漁船,馳騁數十里,甚至上百里,直到鯨魚筋疲力竭。」
「我的孩子,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我們的敵人很多,他們殘暴,麻木不仁,壓榨諸族。」
「即便我們可以將其重傷,也毫無意義。他們會在反抗中,打濕我們的衣裳,尤其是當他們聯合起來。」
「所以我們要學會運用智慧,明白嗎?」
蛇人英格索爾表情一怔,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半晌,握拳撫胸。
「感謝禰的教誨,樞機主教大人!」
「去吧,成為我主之魚矛,釘在獵物的身上,先任由他們自由狂奔。」
「是,我定不辱使命。」
蛇人英格索爾再次致禮,轉身離去。
伊莎蓓爾再次將目光投向廣場。
身為狩獵女神曾經的眷者,她對狩獵之道自然十分精通。
強有強的打法;
弱有弱的打法。
無論如何教會都很難完全統治一顆星球。
除非將全部力量遷徙至此,或可勉強維繫統治。
真實教會顯然不願意放棄終北大陸,乃至神秘的地球。
那麼她能調動的資源,將十分有限。
因此不把諸神教會血放干,以後怎麼統治整顆星球?
事實上,她的想法,亦和真實之人不謀而合。
從真實之人降下的神諭來看,真實之人顯然也在試圖放血諸神力量。
當然,這個策略弊端在於容易養虎為患。
一旦諸神在這裡達成新的勢力平衡,甚至相互結盟,真實教會那可就玩脫了。
不過,既然神諭如此,伊莎蓓爾也只能遵守。
她相信,她能意識到這一點,偉大的真實之人,必然也會考慮到這一點,甚至早已準備了後手。
對此,她萬分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