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極寒突兀降臨在四季如春的哈利法克斯浮島上。
尚未從諸神大戰中舒緩神經的浮島居民們,再次目睹神靈之崢嶸,沐浴舊日之榮光!
只見在夢境諸神環伺之下的阿瑟斯,倏然化為一輪白色黑洞,吞噬天地熱量,灑下漫天冰霜。
膿白、酷寒、不可瀆視!!!
慘白冰霜沿著菌絲蔓延而下,迅速染白大地。
為萬物眾生鍍上一層榮耀銀輝!
「好冷!發、發生了什麼?」
「咯咯咯……太冷了!」
「不不不,神啊,救救我!」
醜陋的喧囂聲倏然從浮島上沸騰而起,像極了豺狼的狺狺哀嚎,鬣狗的驚恐吠叫。
只有少數人幸運的昏厥過去,黑暗或死亡撫慰著驚悸靈魂,以及怦怦跳動的脆弱心臟;
更多的,卻褻瀆的抗拒著神恩!
他們身體僵硬的匍匐蠕行著。
或伸手抓向天空,祈求諸神救贖;
或爬向房屋,試圖鑽進壁爐,尋求可憐火焰的庇護;
寒冷遲緩了他們的血液。
他們動作僵硬,肢體扭曲,那匍匐在地的姿態,像極了可憎粘板上的老鼠。
蠕動、哀嚎、聒噪……在癲狂噩夢中,舞動著詭譎怪誕的薩拉班德舞曲。
那是對偉大的舊日支配者·白色蠕蟲·阿瑟斯的獻祭!!!
一切妄圖抗拒神恩之徒,皆是對神靈的玷污。
面對偉大聖恩,唯有敞開靈魂,勇敢接納,才能獲得救贖!
瞧啊,那些在嫌惡和恐懼中的凡人們,終於無法抗拒聖主的寒冷恩賜,燥熱的脫下衣物。
享受著在寒冷中的溫暖。
他們從內心深處感到幸福和雀躍。
「怎麼不冷了?」
「好熱!」
「這是夢境諸神擊敗……」
沐浴聖恩,卻褻瀆聖主的可悲凡人們,驚疑不定的仰頭看去,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他們肺腑皆崩,心蕩神搖!
「那是……」
恐懼扼殺一切言詞勇氣,令死寂統治浮島眾生。
如同死者的緘默,再也生不出絲毫熱血和忤逆之心!
冗繁咒印籠罩下的以太天空中,偉大的幻睡之神阿瑟斯,懸立於空。
膽敢挑戰弒神者鋒芒的卑劣之徒,此時盡數化為晶瑩剔透的冰雕!
美輪美奐,冰冷刺骨。
「我能殺你們一次,就能殺你們第二次。」
「不過,我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我將賜予你們心臟在堅冰中自由跳動的權利,好好享受永恆的虛無吧!」
幻睡之神阿瑟斯之神諭,彷彿幻夢境最威嚴的以太神雷,震撼著眾生靈魂。
神諭落,阿瑟斯一揮手,以太天空倏然裂開,彷彿潛伏著恐怖巨獸張開饕餮大口,將化為冰雕的幻夢諸神吞噬殆盡!
寒冷也終於消退,溫暖再次降臨大地。
然而浮島居民不覺溫暖,甚至從靈魂深處感到一股恐怖寒意,攫住心臟,如臨末日!
尤其是浮島之主——哈利法克斯。
他獃獃的看著天空中那道萬眾矚目的偉岸身軀,承受住「火焰也無法侵蝕的冰凍」的他,此時卻無法承受環繞在那身軀上的威嚴!
天可憐見,沒有失禁排泄,已經是值得誇耀的勇氣!
他渾身戰慄的匍匐在大地上,聲音顫抖的懺悔著。
「偉、偉大的幻睡之神……我我……卑鄙可憎的哈利法克斯……有罪,請寬恕禰迷途的羔羊吧!」
「它、它只是被卑劣的夢境諸神蠱惑了理智……」
「感謝禰灑下聖光,將我從迷茫和失智中喚醒!禰如太陽光芒萬丈,如群星璀璨閃耀,如宇宙浩渺龐大!」
「禰的足跡遍布幻夢,幻夢籠罩之處,亦是禰榮耀照耀之處!」
哈利法克斯撅著屁股匍匐在地,絞盡腦汁搜腸刮肚的讚美著偉大的幻睡之神阿瑟斯。
浮島居民傻眼了。
即便是島主創造浮島,萬神來賀之時,他們也不曾見到哈利法克斯如此諂媚之態!
那時的島主,不卑不亢,安之若素!
兩相對比之下,此時的島主的形象簡直令眾人無法直視。
但,誰又在直視哈利法克斯?
甚至嘲笑哈利法克斯?
他們恨不得代替哈利法克斯,將想到的溢美之詞,通通奉給偉大的幻睡之神。
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們早已驚恐而悲哀的發現,他們的高貴、驕傲、尊嚴、見識……全成了過眼雲煙,不值得一提。
如果這些能讓偉大的幻睡之神怒火消弭三分,他們願意將這一切拋棄!
……
殊不知,當讚美之詞聽多了,就會發現這些讚美之詞和喁喁低噥的譏口,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只會令人感到無趣。
除非心情很好。
此時寧修遠的心情就很好。
他看著極盡阿諛的哈利法克斯,滿心揶揄暢快。
他的好心情,當然不是源於哈利法克斯那輕飄飄的奉承之辭。
而是他終將實現藏骸所之神莫爾迪基安的預言:
——戴上蕃神也無法剝奪的王冠,一統幻夢,成為幻夢之主!
……
幻夢之神不死不滅,如同偉大的舊日支配者。
但即便是偉大的舊日支配者「豐饒之神、翠綠之形」,也要淪陷為白色蠕蟲魯利姆·夏科洛斯的倀鬼。
以魔法大陸佐西克子民為錨定,以小丑之名慷慨赴死為儀式的阿瑟斯,執掌不死術士。
借白色蠕蟲之偉力,將挑釁於他的夢境諸神,盡數轉化為伊利德海姆。
當祂們的靈魂和肉體同調之時,即是他阿瑟斯徹底支配這些靈魂之日!
祂們將淪為可憎的倀鬼,如同祂們算計阿瑟斯一般,永遠沉淪在虛無之中。
永恆壽命,將是祂們的詛咒!
唯有阿瑟斯陷入沉睡之時,才能短暫的取回自我,擁抱虛無自由。
然而執掌幻睡權柄的阿瑟斯,又怎麼會假死睡去?
所以可悲的夢境諸神,終將淪陷在可悲而徹底的黑暗虛無中。
……
「瀆神者,拒絕和褻瀆我,是你犯下不可寬恕之罪孽……」
偉大的幻睡之神阿瑟斯降下神諭。
神諭未落,匍匐在地極盡讚美之詞的哈利法克斯,渾身一顫!
無力的絕望和恐懼侵蝕著他的內心。
躋身幻夢住民,是他窮困潦倒現實人生的登峰造極!
他享受過幻夢生物幾乎可以享受的極致奢侈和榮耀。
那是萬神來賀;
那是諸神皆友;
他所創造的浮島,是無數幻夢住民嚮往的聖地;
而他本人,亦是無數造夢者的偶像。
他享盡榮耀,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厭煩,甚至愈發貪婪。
這也是內心魔鬼說服他同意夢境諸神計謀,算計幻睡之神阿瑟斯的根本原因!
這一點,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因此越是如此,他越發貪生怕死!
但他不敢逃。
因為阿瑟斯所展現的力量,已經將他的勇氣和理智徹底摧毀。
「然而羔羊總有迷途之時,我可以寬恕你的罪孽,但你的罪孽只有你自己才能洗刷。」
「那些躲藏在夕陽之城,拋棄神職,尸位素餐的瀆職者,終將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幻睡之神阿瑟斯,命令你收編諸神力量,組建造夢者軍團,摧毀夕陽之城!」
寧修遠聲如洪鐘,傳遍浮島。
驚悸至極的哈利法克斯,豁然抬頭看向緩緩落下的阿瑟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激動得呼吸急促,驀然高聲呼喊:
「哈利法克斯領命,偉大的幻睡之神,禰劍鋒所向,即是造夢者軍團赴死之地!!!」
聲落,他以頭搶地,發出砰得碰撞聲。
劫後餘生的美妙,令他激顫不已,恨不得肝腦塗地以示虔誠!
驀然,他的餘光看到阿瑟斯落在他面前。
他顫顫巍巍的抬起腦袋,只見偉大的幻睡之神用慈父般的眼神,看著他,令他熱淚盈眶。
「扶我登頂幻夢之主,我將賜你永生之法!」
「夢境諸神統治的混亂紀元,終將在我手中終結。而你,哈利法克斯,將是人人傳唱的造夢之領袖、幻睡之大祭司、永享幻夢榮耀的神之影!」
那充滿聖光的言辭,照耀在哈利法克斯身上,令他徹底痴了!
造夢領袖?
幻睡大祭司?
神之影?
還有……還有那永生之法?
「哈利法克斯永遠追隨在禰的腳下,至死不渝,如若違背,本我幻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