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斯……請罪領罰?」
心中對阿瑟斯判下死刑的黎明教宗,目光剛剛掃到報告的結尾,眼神驀然陰鷙起來。
阿瑟斯滿心算計,也就罷了。
祂有那資格!
禰,我主從小豢養的牧犬,終於養大有所價值,害死了那麼多同僚也就算了,現在不想辦法將功補過,反倒試圖逃避責任?
這就是禰的信仰和忠誠?!
黎明教宗是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沃特斯牧首的小心思,他若真心請罪,就不該說出「領罰」二字。
更應該想辦法申請援助,守好加布力爾,將功補過。
「呼——」
幽幽長吁聲,在昏暗的曙光大殿中回蕩。
放眼偌大教會,沒一個省油的燈。
儘是牙尖爪利,就想多分一塊肥嫩臟器的鬣狗!
黎明教宗略一沉吟,心神一動,面前浮現出一面圓形鏡面,鏡中赫然緩緩旋轉著一顆星球。
這正是祂賴以生存的地方。
——諾斯大陸!
這是納卡爾語的音譯,翻譯過來,大概意思是:
——舊神匯聚的地方。
類似這樣的地方,在群星中不多,但也不少。
其中最著名的當屬舊神的發源地——格琉·沃。
納卡爾語,正是格琉·沃最初的語種。
回歸正題。
調出地圖的黎明教宗,翻看著教會星星點點的布局,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沃特斯該放在哪裡?
是的,他雖然看出沃特斯的小心思,但他不得不承認,調離沃特斯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他不會讓沃特斯那麼容易將功補過。
目光流轉間,黎明教宗目光下意識落在加布力爾之城……南方。
——那裡是拜厄斯沙漠,鑽地魔蟲的領地。
他突然發現,他差點忽略了阿瑟斯釋放綠色怪物之後,受到衝擊最大的地方,也許並非埃利諾大森林,而是拜厄斯沙漠!
「有意思!」
黎明教宗一揮手,撤去鏡面,站了起來,在幽暗大殿中,徘徊沉思起來。
拜厄斯沙漠乃是鑽地魔蟲的領地。
但這裡並非生命禁區。
恰恰相反,這裡同樣生存著這個宇宙中分布最廣的智慧種族——人類。
與人們常識想像有所不同,鑽地魔蟲成熟體,對地表威脅並不大。
因為鑽地魔蟲以地核高溫為食。
理論上,只活躍於地下岩層。
偶爾會隨著火山噴發,噴出地表,顯露蹤跡,但很快就會鑽回岩層。
因為鑽地魔蟲有一個十分明顯的弱點——怕水!
它們體表的黏液無法完全隔絕水的傷害,將鑽地魔蟲完全浸泡在水中,可以令它們喪失大半戰鬥力。【注1】
針對這個弱點,鑽地魔蟲也進化出一種十分神秘的躲避水體能力。
它們可以在海床之下自由活動,卻不會撞出海床,暴露在海洋中。
有意思的是,相較於成熟體以高溫為食,鑽地魔蟲的幼體不僅耐高溫能力有限,還需要吸食生物的體液。
因此對人類威脅最大的,其實是生活在地表、以及地表淺層的鑽地魔蟲幼體。
基於這個特點,沙漠人類和鑽地魔蟲幼體達成一種共生關係。
沙漠人類以體液供養鑽地魔蟲幼體成長,同時利用鑽地魔蟲懼水特性,尋找水源。
現在阿瑟斯釋放的綠皮怪物,極有可能迅速蔓延至拜厄斯沙漠,威脅鑽地魔蟲幼體的生存,甚至將其屠戮一空。
這必然會引發鑽地魔蟲成熟體的憤怒,進而爆發戰爭。
但在綠皮怪物恐怖繁殖力下,它們或許殺不死鑽地魔蟲成熟體;
但它們會殺光鑽地魔蟲幼體。
屆時,鑽地魔蟲成熟體要麼離開這裡,重新尋找孕育幼體之地;
要麼永無休止而徒勞的戰鬥下去!
鑽地魔蟲將如何選擇?
黎明教宗彷彿已經看到了結果。
——拜厄斯沙漠終將易主!
「趁現在諸神還未意識到綠皮怪物的特點,或許正是布局拜厄斯沙漠之時!」
「等到綠皮怪物繁衍過去,威脅到鑽地魔蟲幼體生存時,必然會引來諸神窺覬!」
「至少,它會引來月亮女神的窺覬!」
「此時,若能在拜厄斯沙漠中建立教堂,必將佔儘先機。」
「而且有阿瑟斯這枚棋子,未必不能改造拜厄斯沙漠,對抗月亮女神的森林權柄。」
「再不濟,也能成為加布力爾的衛星城,拱衛我主西域邊陲!」
思緒迸發中,黎明教宗知道該如何安排沃特斯牧首了。
他再次推演一番,確定無誤之後,隨即給費茲捷勒天使送去一封信函!
……
……
阿瑟斯接管加布力爾之後,沃特斯牧首猶如卸下千鈞重擔,每日不是在教堂懺悔禱告,便是奔走在加布力爾城中救死扶傷,清理異端。
看起來,宛如最虔誠的牧犬。
又是一天清晨。
他剛剛做完晨禱,起身間,瞳孔一縮。
只見費茲捷勒天使大人,不知何時坐在他旁邊,看樣子也剛好完成晨禱。
「教宗旨意下來了,隨我來吧!」
「是,費茲捷勒大人!」
沃特斯撫胸致禮,心跳如鼓,他無比期待的這一天,終於來了。
在費茲捷勒的引導下,兩人來到教堂的懺悔室中。
「三百六十一名神甫的犧牲,禰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沃特斯禰可知罪?」費茲捷勒天使站在懺悔室黎明教徽下,沉聲道。
「沃特斯知罪!」沃特斯牧首連忙撫胸。
「沃特斯牧首,這件事其實並不怪禰。」
費茲捷勒天使聞言忽然一改嚴肅之色,轉過身來:
「戰場瞬息萬變,沒人可以準確預言未來,即便是占卜,也有錯誤解讀的可能。此事若罰禰,必然會令後來者,畏懲不前,少做少錯。」
「但若不罰,教會無法面對那三百六十一名回歸我主懷抱的英靈,更無法給我主牧犬們一個交代。」
「沃特斯,禰說,此事罰還是不罰?」
面對費茲捷勒天使的詢問,沃特斯牧首臉上震驚,內心竊喜不已。
他就知道,這場請罪對於正值用人之際的教會,必然是雷聲大雨點小。
這話,顯然在為重啟他做鋪墊!
他思緒急轉,正要一股腦自攬罪責,展示忠貞之時,費茲捷勒天使主動開了口。
「教會決定派禰前往拜厄斯沙漠,傳播信仰,建立教堂!」
沃特斯牧首聞言眼眸深處的一抹竊喜,陡然凝固。
「費茲捷勒大人,凡人根本無法在鑽地魔蟲的精神尖嘯,以及地震中生存,在那裡傳播信仰,必須驅逐鑽地魔蟲,我……」
「這是懲罰,也是獎賞,禰……還不明白?」費茲捷勒天使打斷沃特斯牧首的爭論。
「這……」
沃特斯愣住了。
然而任他苦思冥想,也無法明白其中的「獎賞」在哪裡?
「費茲捷勒大人,請原諒我的愚鈍。」
「阿瑟斯釋放的綠皮生物,已經繁衍至拜厄斯沙漠,侵吞整個沙漠將是遲早之事。」
「在這些怪物面前,鑽地魔蟲幼體毫無生存可能,拜厄斯沙漠終將易手。」
「只要禰能守住一段時間,鑽地魔蟲必然自然退去,禰明白嗎?」
沃特斯聞言頭皮發麻。
不僅震撼於黎明教會對拜厄斯沙漠未來局勢的精準把控;
更因為「阿瑟斯」三個字!
他都認慫,決定躲開祂了,怎麼繞了一圈,又繞到祂的身上?
「我明白了,費茲捷勒天使大人!」
縱然心中嫌棄不已,但沃特斯還是滿臉振奮的撫胸致禮。
他意識到,這將是一份不亞於吞噬機械亡靈神國的開疆拓土之功!
若能完成,不僅可以將功補過,更足以獲取一份高位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