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康納瘋了!
他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或者說,哪一個都是他。
在這片漆黑而混沌的世界中,大地無限延伸,無數個他,擁擠其中。
或咆哮嘶吼,或扭打成片,或捂著耳朵,或瘋狂自戕!
很難想像,同樣的康納竟然猶如萬象人間,百態眾生。
「我才是康納!你是假的。」
「你才是假的,我是真的。」
「我記得易萊哲叔叔,你知道嗎?你什麼都不知道!」
「天啊,我都做了什麼?我、我竟然背叛了唯一關心我,信任我的人!」
「我錯了!我錯了!」
「你說的對,這是一條通往深淵之路,我已經身處深淵。」
嘈嘈雜雜的喧囂聲,回蕩在無盡黑暗中,在愈發昏暗的上層空間,凝聚出怨毒骯髒的穢氣。
那是足以污染心智的精神污濁!
在這無垠黑暗中,時間也喪失了意義,瘋狂扭打撕扯的康納們,逐漸累了,罷手了;
哀嚎的康納,停止了吶喊;
捂著耳朵瑟瑟發抖的康納,不再顫抖;
只有徹底瘋掉的康納,還在喁喁低噥。
無數康納逐漸同化,同化為低噥的怪物,譏笑的惡畜,癲痴的孽子,在黑暗中徘徊,囈語。
直到一個不屬於這裡,迥然獨立於所有個體之外的存在,出現在這片空間。
他的出現,猶如石子投擲湖面,又若神庭墜於人間,將無窮無盡的少年康納驚醒!
他們幾乎下意識看向某個方向。
接踵摩肩的身影,無法阻止他們的視線。
他們看到了。
看到了曾經關心信任他們的……易萊哲先生。
易萊哲漫步在人群中,環顧四周,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而堅毅。
「易、易萊哲先生。」
一名少年鼓起勇氣喊道。
「有事嗎?我的未來律師大人,康納先生。」
易萊哲先生站住腳步,滿臉微笑的看著他。
那一如既往的微笑,令少年憑生無窮勇氣。
「我、我們誰才是真正的康納?」
聲落,黑暗籠罩下的綿延萬里大地安靜了下來。
無數少年康納眼神熾熱的看了過來。
他們需要外來的第一推力,解決他們的爭端。
也需要一個錨定!
而能成為他們的錨定者,只有在那個充滿爾虞我詐的社會中,唯一關心並信任過他們的易萊哲先生。
「清醒的人們有著一個共同世界,然而睡夢中人各有自己的世界。」
「我的未來律師大人,你們何必執著於眼前的世界?」
「在我看來,你們都是真的康納,在各自的世界中。」
說著,堆滿少年康納的天地陡然一空,只剩下那位鼓起勇氣提問的少年康納。
他錯愕的環顧四周,看著徹底消失的「自己」,在茫然中,暗藏一分竊喜。
「易萊哲先生,他們去哪了?」
「他們去了各自的世界。」
「各自的……世界?這麼說,這個世界是我的?」
「是的,你可隨意支配它,甚至回到當初,乃至成為……律師。」
聲落,漆黑世界驟然亮了起來。
是康納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邊境之城吉爾伯特!
不過,這裡的街道變寬了,房子成了五顏六色彷彿彩虹,腳步匆匆的皈依者們,人人面色紅潤,身著精美服飾。
康納成了一名律師,正站在屬於他的律師事務所樓前。
他抬腳邁入其中,瞧啊,薩琳娜大嬸正焦急的等待著他,她的保險箱丟了,需要他幫忙尋找。
康納慷慨的接下活計,發動小夥伴,在一天之內找到了保險箱。
薩琳娜大嬸激動壞了,抱著他的手感謝。
康納也神氣極了,在夥伴崇拜的目光中,開了一場派對。
這裡有喝不完的黑啤,吃不完的烤肉,聽不完的動聽音樂,再也沒有隆隆作響的機器,以及無休止的工作。
時間在一天天過去,他娶了少年玩伴麗蓮,誕下一子,長得像他。
因為大人們說過,誰的種最像誰!
後來,他老了。
他的孩子長大了,長得幾乎和他一模一樣,也成了一名律師,也生了一個孩子,是男孩,像極了他。
夕陽下,小孫子繞他膝前,昂著黝黑小臉,問他:「爺爺,你為什麼想成為律師?」
老康納沉默了。
他努力挖掘著深處記憶,然而成為律師前的記憶是那麼的模糊,模糊得他想不起來。
但他不想讓小孫子失望。
於是他想起來了。
他驚恐得看著天真爛漫的小孫子,蒼老身軀驀然一僵,喪失了一切活力。
世界消失了。
黑色方糖,變成了純凈透明,像冰塊,像玻璃的水晶方糖。
捏在寧修遠的食指和中指之間。
「呼嚕嚕,禰在思考什麼?」
「我在想成為阿瑟斯之前的記憶。」
「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了。」
「呼嚕嚕……真令人羨慕!」
「禰……想不起來?」
「我不敢想。」
寧修遠呼吸微微一窒,大拇指窩進食指圈中,將水晶方糖彈飛,像小時候彈彈珠一樣,然後又迅速抄在手中,心中百感交集。
少年康納死了。
全死了!
自然老死的,喜喪,在各自的世界中。
當他們死亡的剎那間,他們所醞釀而出的污染,也盡數煙消雲散。
蟾之神撒托古亞稱這枚水晶方糖,是虛無宇宙。
至少包含三份高位特性,以及不知數目的超凡特性,在某種自恰中融合而出的「超凡物品」。
它是機械亡靈之神存儲眾生意識的工具,也是機械亡靈之神墓穴的核心權柄。
「喪失本我的意識,具有錨定作用嗎?」
寧修遠問道,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有,舊神也不會傳播信仰。」
「難怪機械亡靈之神維持著海量皈依者!」
寧修遠頷首。
他捏著手中的水晶方糖,心中逐漸有了利用想法。
用它來存儲眾生意識,對超凡者來說,其實毫無意義。
機械亡靈之神的做法,堪稱典範。
但寧修遠不喜歡那種混亂而污濁的社會構架!
既然如此,不如利用這枚水晶方糖,開創獨屬於他的元宇宙。
通過元宇宙,傳播信仰,錨定超凡!
至於具體做法,他還需要仔細推敲一下。
收起水晶方糖,他又查看了一下黛布娜的次元戒指。
果然,裡面靜靜懸浮著兩份高位特性。
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寧修遠略一思考,大概明白了黛布娜當時的心態。
她這應該是故意將高位特性單獨存放。
若是被抓,她的畢生財富,足以用來麻痹敵人,從而放棄對高位特性的搜索。
畢竟收藏若是不符半神地位,任誰都會起疑心,進而展開搜索。
回歸正題,戒指中的兩份高位特性,分別是:
【神孽雙生】和【腐化太陽神】。
寧修遠略一檢查,發現無法補全他的銜尾蛇途徑之後,心中不免浮現出一絲失望,最終無可奈何的離開了夢境安全屋。
在夢境穿梭中,他剛剛抵達弗朗西斯,踏入主教辦公室。
老傢伙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傳了過來。
「你終於回來了,我的主教大人。教宗大人一個小時前,發來了火漆密函,快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