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十五節

阿勃特輕敲卧室的門。在杜本絲「請進」聲中,他從門的一邊露出一張臉。

「前幾天早上來訪的女士,」他說,「莫林絲小姐,她又來了。有話要跟你談談,想必是關於庭園的事。我說,你在休息,不知道能不能見她。」

「你說話拐彎抹角,阿勃特。」杜本絲說,「好吧,我去見她。」

「我正要帶早上的咖啡給你。」

「你就拿來,另外再拿一杯來。這樣就行。咖啡夠兩人分的吧。」

「是的。」

「很好。拿來了就放在那兒桌上,然後請莫林絲小姐來。」

「漢尼拔呢?帶到下面去,關在廚房,好嗎?」

「它不喜歡被關在廚房裡。把它推進浴室,關上門就行。」

漢尼拔對此侮辱非常氣憤,拚命抵抗,最後還是被推入浴室,關上了門。漢尼拔以狂暴的聲音吠了好幾次。

「別叫啦!」杜本絲斥責,「別叫!」

在吠叫這一點上,漢尼拔終於同意安靜的命令。它伸長前腿趴在地上,把鼻子扔在門下的空隙上,發出冗長而無人領會的低吟聲。

「哦。勃拉司福太太。」莫林絲喊道,「不會打擾你吧。不過,我有這本園藝書,我想你一定很想看,其中寫了現在該播種的植物。非常稀奇又富情趣的灌木。有人說這類灌林不適合這兒的土質,其實非常適合……啊——哎呀,你真親切。我很喜歡咖啡,我幫你倒吧。躺在床上,很不好倒。也許——」莫林絲望著阿勃特,阿勃特有禮地把椅子拉過來。

「這樣行嗎?」

「嗯,很好。樓下鈴響了。」

「大概是送牛奶的。」阿勃特說,「也可能是食品店的。今天是食品店送東西來的日子。對不起。」

阿勃特走出房間。漢尼拔又發出低吟聲。

「是我家的狗。」杜本絲說,「不讓它參與我們的聚會,它非常憤怒。但是,放它出來,又很煩人。」

「要放白糖嗎?太太。」

「只要一塊。」杜本絲說。

莫林絲小姐倒咖啡。杜本絲說,「黑糖也行。」

莫林絲小姐把咖啡放在杜本絲身旁,然後去倒自己的那一份。

她突然絆倒,抓住附近的桌子,狼狽地叫一聲,跪在地板上。

「沒受傷嗎?」杜本絲問。

「啊,沒有,但打破了花瓶。不知道絆倒了什麼——這麼笨拙——這麼漂亮的花瓶打破了。啊,太太,不知你會怎麼看我,也許你會認為我是故意的。」

「我了解。」杜本絲和藹地說,「讓我看看。這沒什麼要緊。只破成兩片,可以接起來。接合的地方一定不會很明顯。」

「你這樣說,仍然有怪罪的意思。」莫林絲小姐說,「你一定很不高興。我今天實在不該來打擾,但是,我有話必須告訴你。」

漢尼拔又開始吠叫。

「哇,好可憐。」莫林絲小姐說,「放它出來好嗎?」

「不,這樣比較好。」杜本絲說,「它會做出什麼事來,有時連我也不知道。」

「哎呀,樓下鈴又響了吧?」

「不,」杜本絲說,「我想是電話鈴。」

「哦,我去接行嗎?」

「阿勃特會去接。有事,他會轉告我。」

但是,接電話的是湯美。

「喂,喂。」湯美說,「真的?嗯,知道了。誰?啊——知道了。啊。是敵人。真的是敵人。,,沒關係。我們會採取萬全的對策。是的。非常謝謝。」

湯美掛上電話,望著克里斯賓先生。

「是警報?」克里斯賓說。

「是的。」

湯美仍然注視克里斯賓先生。

「很難了解吧。」克里斯賓說,「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知道的時候,往往已經太晚。命運的後門,災厄之洞。」

克里斯賓有點驚訝地望著湯美。

「對不起。」湯美說,「搬到這裡以後.我們夫妻養成了說話夾雜詩句的習慣。」

「弗雷克,是不是?『巴格達之門』,還是『大馬士革之門』?」

「到樓上去好嗎?」湯美說,「杜本絲只是休息,並沒有生病,甚至連傷風也沒有。」

「剛剛送咖啡去。」阿勃特突然出現說,「同時,還送了一杯給莫林絲小姐。她帶園藝書給太太看。」

「真的?」湯美說,「原來如此。唔,一切都很順利。漢尼拔在哪裡?」

「關在浴室里。」

「門拴得很緊嗎?它可不喜歡被關起來。」

「沒有。」

湯美上樓。克里斯賓緊跟在後面。湯美輕輕敲門,然後走進去,漢尼拔又在浴室里狂吠,從裡面撲到門上。門拴一取下,漢尼拔立即飛奔進入卧室。望了一眼克里斯賓先生,就從他旁邊掠過,兇猛地低吼著,猛然撲向莫林絲小姐。

「啊?」杜本絲說,「啊,幹什麼!」

「好了,好了,漢尼拔。」湯美說,「真是好孩子。你以為如何?」

湯美回首望著克里斯賓先生。

「認識它的敵人——以及你的敵人。」

「難道,」杜本絲說,「漢尼拔咬過你?」

「真兇!」莫林絲小姐說,睨視著漢尼拔站起來。

「被這條狗咬,這是第二次了吧?」湯美說,「它曾經把你從銀葦叢中追出來,是不是?」

「這條狗什麼都知道。」克里斯賓先生說,「對不對,多多?我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多多。」

莫林絲小姐從椅子上站起來,以凄厲的目光注視杜本絲、湯美和克里斯賓先生。

「莫林絲,」克里斯賓先生說,「對不起,我趕不上時代。我不知道你是結婚後改姓莫林絲,還是像現在這樣以莫林絲小姐的名字出現。」

「我自來就是愛麗絲·莫林絲。」

「啊,我只以為你是多多。對我來說,你一直都是多多。啊,能跟你見面真好。不過。我想,我們最好還是儘快從這兒消失。請喝咖啡,我猜這一杯沒問題。勃拉司福太太嗎?真高興見到你。請聽我一個勸告,要是我,決不喝那杯咖啡。」

「哦,那我就來收拾這杯子。」

莫林絲小姐急忙向前走去。間不容髮之際,克里斯賓已站在她和杜本絲之間。

「啊,多多,沒有那麼便宜。」他說,「這該由我來做。這杯子可屬於這屋子。而且,以現在的情況,正確分析一下杯中物,一定非常有意思。你也許帶來了毒藥,是不是?把杯子遞給病人或被認為生病的人,要放毒藥進去,可簡單得很。」

「胡說!啊,把這狗叫走。」

漢尼拔非常熱心地想把這女人趕到樓下去。

「漢尼拔很希望看你離開這屋子。」湯美說,「對這種事,它相當特別,它最喜歡咬正踏出前門的人。喂,阿勃特,你在那邊吧,我想你正在門外,你有機會看到事情的經過吧?」

阿勃特猛然回首望著房間對面化妝室的門。

「看得清清楚楚。我從絞鏈的空隙看著這個女人。不錯,她確實放東西到太太杯里,非常熟練,可以和魔術師媲美。唔,她的確放了東西進去。」

「我不懂你的意思。」莫林絲小姐說,「我——哎呀,我必須走啦,我另有約會,非常重要的約會。」

她奔出房間,跑下樓梯。漢尼拔望了眼,就追蹤而去。克里斯賓先生不動聲色,也快步追逐而去。

「莫林絲小姐的腳步最好快一點,」杜本絲說,「否則漢尼拔會立刻追上她,真是一條好看門狗。」

「杜本絲,剛才那位是克里斯賓先生,從所羅門先生那兒派來的。來得真是時候,我想他過去一定一直注意著事情的發展。在瓶子拿來之前,最好不要打破杯子,灑了咖啡。分析後,我們就可以知道裡面放了什麼。換上你最好的梳洗衣,杜本絲。我們到起居間,在午餐前先喝點東西。」

「現在,」杜本絲說,「我們簡直還弄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非常沮喪地搖搖頭,然後站起來,向暖爐走去。

「要添木柴嗎?」湯美說,「讓我來,你不能動得太厲害。」

「手臂已經不要緊。」杜本絲說,「你這麼誇張,難道有人說我骨頭斷了?只不過是擦傷。」

「別這麼說,不管怎麼樣,總是槍傷,你是在戰爭中受傷。」

「不錯,這簡直就像戰爭。」杜本絲說,「真的!」

「啊,算了。」湯美說,「我們對付莫林絲軍團的確勇敢善戰。」

「漢尼拔幹得真不錯。」

「是的。」湯美說,「它告訴我們,清清楚楚告訴我們。它撲向銀葦叢,大概是它的鼻子告訴它,它的鼻子真靈。」

「我的鼻子卻沒告訴我什麼,我反而以為她是上天賜給我的。我們只能僱用在所羅門先生家做過事的人,我把這件事忘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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