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三月初。
鶯時。
桃花初綻的時節。
別墅區內有一桃林,位於山腰之所。
桃林並不大,林外假山林列,有溪流從側旁綿延而去。
像這種高檔的別墅區,基本上小區內都有遊玩的場所。
興之所至,又恰逢雨後山色空濛,簫逸拾步而上,蘇雲卿漫步跟在他的身後。
呼吸著帶著泥土芬芳的空氣,簫逸笑問了一句。
「為何把頭髮洗回來了?」
腳步未停,蘇雲卿低著頭看著涼鞋踏過淺淺的水窪,口裡回道。
「沒有為什麼,就是突然不喜歡那種發色了。」
突然不喜歡了?
搖頭失笑一陣,簫逸未答。
這幾天蘇雲卿的變化他看在眼裡,也不曾出聲詢問緣由。
以前的她披著酒紅色耀眼的長髮,一夜之間發色變回如墨的青雲,反差之大,確實有些讓人一時難以接受。
就好比,冷艷的女總裁搖身一變成為了領家大姐姐的既視感。
來到桃林處,入目是青翠欲滴的草地,以及那含苞待放的桃樹,沿旁一從溪流涓涓而淌。
初春時節,還未到漫山遍野的地步,桃花含羞待放,如今還只是一些花骨朵。
林子里有幾個兒童正在玩耍,歡笑聲灑了一地。
看著簫逸走到一棵桃樹前,從上面折下一枝樹榦,蘇雲卿好奇道。
「做什麼?」
笑了笑,簫逸來到溪邊的一塊青石上坐下。
「待會你就知道了。」
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柄刻刀,認真的裁剪著樹枝。
蘇雲卿也沒有再問,她坐在一旁的石階上,捧著下巴安靜的看著簫逸手中的動作。
雨後的桃林很美,空氣濕潤,微風不燥,四野清幽。
簫逸坐在青石上低著頭認真的雕刻著手中的桃木枝,一旁的蘇雲卿眼波平和的看著他。
腳下的溪水潺潺流動。
白衣,笑靨,灼灼其華,相映成章。
驀的。
蘇雲卿美眸一亮,驚呼出聲。
「桃花簪?」
她怎麼也沒想到,一簇普普通通的桃花枝,在簫逸的手中搖身一變已經成為了一根造型獨特的桃花簪。
作為女人,蘇雲卿對於簪子自然是不陌生。
只不過現如今的社會,人們習慣了穿金戴銀,這種木製簪子已經漸漸退出了舞台。
「是啊,桃花簪。」
將簪子放在眼前,簫逸打量了一陣,眼中露出滿意的神采。
桃花簪的寓意有很多。
古時候夫妻相愛,沒有鑽戒,沒有首飾,家境貧寒的丈夫便會親手雕刻一根桃花簪當做定情信物送給自己的心上人。
久而久之,桃花簪便被賦予了定情之物的功能。
「好看嗎?」
得瑟的在蘇雲卿的眼前晃了晃,簫逸笑道。
對於他這般賣弄的行為,蘇雲卿也不在意,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隨後問道。
「送給妹妹的么?」
「是啊,距離和她認識已經差不多一年整了,去年桃花開的時候我在學校遇到了她。」
「如今又是一年桃花盛開……」
「或許這是最好的禮物了。」
咧著後槽牙,簫逸笑的燦爛。
這明媚而又不加掩飾的笑容落在蘇雲卿眼裡,讓她的眼眸微微有了一絲閃動。
接著,簫逸又故技重施的跑到桃樹前再次折下一根樹枝。
「另一個女朋友么?」
蘇雲卿抬眸問道。
哈哈一笑,簫逸訕訕道。
「蘇總,看破不說破嘛,不然多尷尬啊。」
相對而言,簫逸覺得姜清漪其實要更加適合這種木製的簪子。
她的氣質本就溫婉清雅,若是佩戴那些金銀首飾,反而給人一種不和諧的感覺。
青絲如雲,一根桃花簪隨意的串起,雲鬢鬆散,韻味天成。
況且說起來,他好像確實還沒有認真的送給清漪什麼禮物。
辦婚禮時唯一的銀手鐲,也不過是假借小小之手罷了。
蘇雲卿不說話了。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手拄著下巴,目光幽幽的落在泛著漣漪的水面。
忽的。
她開口道。
「簫逸,唱會歌吧,突然想聽你唱歌了。」
唱歌?
正在雕刻的簫逸,手中的動作不由一頓。
這娘們是想哪出是哪出啊。
不過簫逸倒也沒有拒絕,一邊認真的繼續手中的動作,一邊嘴裡輕聲哼吟道。
【枕上鴛鴦睡紅蓮敘幾個當年】
【身外滿風月姑娘桃花映面】
【孤枕某夜笛聲繞長街】
【錯待這歲月】
【提燈春秋間年年拾得落葉】
【是故人走遠塵埃染了繡鞋】
【未察覺難熬的是從前】
【離別以何物妝點】
蘇雲卿安靜的聽著,眼中的眸光越發變得平和。
而此時,清脆的歌聲吸引了正在林中正在玩耍的小孩子們。
他們伸長脖子,隨即又竊竊私語了幾句,小跑了過來。
站在簫逸不遠處,一雙雙大眼睛直瞅著簫逸,接著又看了看一邊美的不像話的大姐姐。
直到一曲唱完,蘇雲卿這才問道。
「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芳華慢。」
簫逸回道。
芳華慢……
芳華慢……
細細念了幾句,蘇雲卿的玉容之上多了一抹弧度。
她站起身,看著簫逸手中的兩根桃花簪,安靜了片刻,繼而輕聲道。
「該去做核酸檢測了。」
「嗯。」
拍拍屁股,簫逸沖著一旁的小孩子們揮揮手,和蘇雲卿漫步離開了此處。
……
隔離的第五天。
別墅區內還沒有發現新增的確診。
小區也即將解封。
工作人員通知,明天小區通行便會恢複正常。
時節也即將步入三月。
涼亭中。
蘇雲卿垂膝而坐,她目光認真的看著筆記本上的三體第三部。
簫逸則是站在檐下和張靜曼通著電話。
「老闆,物資已經差不多籌備齊全,志願者隊伍也有二十人左右了,什麼時候出發?」
想了想,簫逸回道。
「災情嚴重,刻不容緩,讓他們明天就動身吧。」
說著,簫逸又叮囑了一句。
「這一趟可能要輾轉多個城市,他們的安全最重要,防疫一定要做好。」
「放心吧老闆,隨行都有配備醫生,這種危機關頭,哪能不小心一點。」
「那就好,你辦事我放心,有什麼事後續再給我電話。」
掛斷電話,簫逸看向不遠處的蘇雲卿,眼中掠過一抹複雜神色。
不出意外,明天自己就要離開這裡了。
這五天的同居生活於他而言,就彷彿一場幻夢一般。
在恰好的時間,她出現在這裡。
沒有針鋒相對,沒有惡語相向。
有的只是如一汪清泉般的陪伴,不夠驚心動魄,也沒有曖昧與朦朧,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太過隨意和自然。
好像這本就是應該發生的場景。
簫逸心中有很多疑惑。
可時常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許是心有所感,蘇雲卿恰巧在此時抬起頭來,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
簫逸邁步走了過去。
……
「明天就要離開了。」
看了他一眼,蘇雲卿淡淡道。
「是啊,明天就離開了。」
微微一笑,簫逸重複了一句。
今天的風兒很溫柔,吹拂過臉頰,涼絲絲的感覺浸入心神。
「簫逸,我想轉行了?」
「轉行?」
簫逸一愣,有些沒有聽明白。
視線上移,將眸光停留在園中的奼紫嫣紅,蘇雲卿平靜道。
「你是雲夢公司的大股東,這件事自然不可能不通知你。」
「你的意思?」
「公司以後不做股票投資了?」
揣摩出她話里的含義,簫逸有些驚訝。
要知道雲夢公司的發家便是蘇雲卿孤身一人在股市翻雲覆雨所博來的。
如今突然想要轉行,這在簫逸看來,自然有些不可思議。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一個公司上下幾百口人,且都是從事金融相關的人員。
突然轉行哪有那麼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