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四歲了,是當地著名的優秀兒童。有一天,他跟往常一樣早早地起了床,洗臉刷牙疊被子收拾房間;跑進廚房裡煮了一鍋泡飯,趁著煮飯的時間打了一套少兒五禽戲,然後吃了早飯;回到房中,鋪開筆墨紙硯,在書桌前穩穩坐下,靜候老爹前來檢查學習情況。
孔融等了大半個時辰,向來準時的老爹卻遲遲沒有出現。孔融心中焦躁,一拍桌子,說道:「哇塞!這麼晚還不來檢查,叫我怎麼安心看漫畫啊!」於是他從凳子上跳下來,一溜煙地跑去找老爹。
孔融跑進客廳,發現老爹滿面愁容地坐在客廳中央,身邊放著一個大筐,筐上面還蓋著一塊窗帘布。孔融問道:「爹地,近來覺得你壓力好大的樣子,是不是我們的財團遇到了經濟危機?」
孔老爹說:「我不賣茶葉蛋已經好久了,哪來的什麼危機!小孩子家家少給我胡說八道!」孔融嘆氣道:「最近經濟好像不是很景氣,書店好久都不進新漫畫了。」
「哪昵?」
「沒什麼了沒什麼了,既然不是經濟問題,那老爹你還有什麼要發愁的?」孔老爹把身邊大筐上的布一掀,「LOOK!」
孔融往筐里一瞧,哇!好大一筐梨!換成別的小孩說不定早就二話不說撲上去就啃了,可是我們的孔融卻相當鎮定,他不慌不忙地卷了捲袖子,把皮帶放鬆了兩格,活動了一下腮幫子,問道:「爹地,你在客廳里放這麼一筐梨,意欲何為啊?」
孔老爹說:「哈哈!這一筐梨,可不是普通的梨!這一筐梨,它又香又甜嘎巴嘎巴脆;這一筐梨,它薄皮大餡兒十八個褶,出了名的就叫做那什麼狗不梨。」
孔融走上前去,低頭端詳了一番,充滿自信地點點頭,說:「很好!通過你的敘述和我的觀察,對於這個梨我已經有了初步的印象,現在需要的是拿一個來實際感受一下。」說著他就朝剛才相中的那個梨伸出手去,沒想到孔老爹一骨碌撲倒在筐上,用身體護住那些梨,高聲喊道:「不能吃!可不能吃啊!」
孔融奇道:「為蝦米?難道本草綱目有記載,大白梨,性甘醇,吃多了,拉肚子?」
「哇!你這是本草綱目還是三字經啊?」孔老爹把筐子轉過一面,手一指,說:「看這邊!」
「啊呀呀呀呀呀呀!」孔融向後一躍,雙手亂擺,「這個這個這個……莫非是一個字?我只不過四歲而已,連學前班都沒上過,沒理由我會認得吧?」
孔老爹說:「這個是貢品的貢字!你看這個字,上邊是工人的工,下邊是寶貝的貝,上聲下形,虎踞龍盤,端地是一個好字!」
「是么?我研究研究——」孔融兩眼望著那字,慢慢湊向前去,猛然張嘴咬向最近的一個大梨。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孔融的上門牙已經磕到了梨上,忽聽孔老爹大喝一聲「開!」沉肩抬肘「砰」一拳正打在孔融臉上將他打出三尺開外,這一拳既准又狠,孔老爹忍不住在心中暗喝了一個「好!」
再看那孔融,他雙眼圓睜,嘴唇緊閉,一張臉孔緊繃繃,兩道鼻血蜿蜒而下。孔融兩眼定定地望著大梨,表情堅毅無比,令人為之膽寒。
孔老爹見他一副不思悔改的模樣,喝道:「孽畜!你可知這『貢』字是什麼來頭?」
「莫非就是誰吃誰挨扁的意思?」
「沒錯!一般情況下就是這個意思!這個『貢』字的意思就是送給皇帝一個人吃,除了他之外,誰吃誰挨扁!這一點你剛才已經深切地感受到了吧?」
「那你放一筐貢梨在家裡,莫非是想找扁?」
「唔!這一筐梨放在家中實在是非常危險,假如被官兵追查到,那就不是挨扁不挨扁的問題了,偷藏貢品,那可是殺頭的罪名!」
「好可怕!」
「除非是跟我們家有深仇大恨,才會這樣陷害於我們!好狠毒!」
「老爹!難道你最近跟什麼人結仇了嗎?」
「老爹我從來就是以和為貴,怎麼會有什麼仇人?」
「那這筐梨又是怎麼來的呢?」
「是老爹我趁官兵不注意,從上貢的車隊里偷出來的!」
「啊——我好意外!可不可以解釋一下你的動機?」
「因為這種梨看起來很好吃!吃!吃!」
「那你吃了沒有呢?」
「沒有。」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呢?」
「應該把梨送回去並且向官兵大哥們說對不起。」
「那為什麼你不去送呢?」
「因為我覺得梨比我偷來的時候少了好多而且我現在肚子太脹走不動路了。」
「但是看你剛才的身手……」
「剛才我拚死一擊已經震動了胎氣現在我腹痛如絞恐怕快不行了,你看我的額頭,你仔細看,是不是開始淌汗了?我的眼神是不是開始渙散?我的嘴角是不是開始抽搐?看我扭曲的面孔,是不是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現在我要去茅廁,你趕快把梨拿去還了,記得要說對不起!」
「Why me?」
「因為你年紀幼小,官兵不會為難你,多半是抓來輕輕一刀砍了,也不至於受什麼苦楚。」
「……」
「你快去吧,我上茅廁先!哎!再拿兩個梨,省得廁中無聊。你那兒有什麼漫畫借我看看?算了,我還是趕快去,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
「你也趕快去把梨還了!早去早回!白伊——白伊——」
望著老爹的背影消失在茅廁門口,孔融終於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為什麼?為——什——么——」孔融一遍遍地在心中呼喊著,「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待我,讓一個學齡前兒童擔負起如此沉重的使命?我瘦小的身軀,又怎能背得動這麼大一筐梨呢?除非先吃掉幾個,要不無論如何,都不能背著它去找官兵叔叔了——我這是為了完成任務迫不得已,可不是饞嘴偷吃啊!菩薩和耶穌會原諒我的!哈——哈——哈——哈——」
孔融發出了正義的笑聲,滿懷豪情地朝貢梨抓去。忽聽腦後惡風不善,一扭頭,「啪」一聲響,一隻拖鞋拍在了孔融臉上。只聽孔老爹在茅廁中吼道:「要偷吃你就偷偷地吃吧,還找理由笑得這麼大聲!當我是聾的啊!」
孔融臉上熱辣辣的,心想:「老爹說得對啊!偷吃我笑那麼大聲幹嘛?吃梨也維護不了地球的和平與正義哪!我應該悄不出聲兒地拿一個梨……」這樣想著,他悄悄地又伸出手去,忽聽腦後又是「呼」地一陣惡風,孔融急忙縮脖子抱頭。那拖鞋飛過頭頂又旋迴來,「啪」一聲正拍在他臉上。
只聽孔老爹在廁中又罵道:「剛說偷吃要偷偷的你就不出聲兒了,你學得倒是不慢哪!你喊兩嗓子掩飾一下也好嘛,當我是傻的啊?」
孔融被拍得眼前金花亂冒,耳朵里嗡嗡直響。他定定神,沖著茅廁喊道:「老爹!你手頭上還有什麼好扔的?」
「我這兒還有——兩個梨核,一張報紙,一個馬桶戳子,一瓶潔廁靈,一口水缸……」
「不用說了!我這就把梨送回去,再見!」孔融二話不說,扛起裝梨的筐子就往外走。出門的時候,他往筐子里放了不少的牛屎粑粑蓋住梨,拿根麻繩把筐捆巴捆巴往背上一背,把寫著「貢」字的那面貼在背上,又拿了一把小糞耙,別在腰帶上。這樣他就成功地化裝成為一名少年肥料收集員,可以放心地上路了。小孔融背著這筐失竊的貢品,翻山越嶺,前去尋找官兵的車隊。
此時雖然已近九月,可是秋老虎肆虐,天氣反倒熱過夏天。孔融走了一段,身上汗出如漿,口渴得直想咬人。他背著半筐香梨,一遍遍堅定地告訴自己:一筐屎,一筐屎,一筐屎,一筐屎……但即使是這樣,也阻擋不了他對大白梨的嚮往之情。與此同時,他的口水不斷地分泌和蒸發,他的肺吸入熱氣和灰塵而火辣辣地疼,他的鼻孔發乾,喉嚨腫痛,急需吃個水果來滋潤一下!
孔融停下腳步,心想:「我只不過是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年紀輕輕不懂事,自制力太好的話,說不過去吧?太完美的話,人物形象就不夠真實感人了。」於是他放下背上的筐,把那些干粑粑拿了出來,飽含熱淚地撫摸著那些因為缺水而表皮發皺的梨。「梨呀!梨呀!跟著我,你們一路辛苦了!現在我就來慰勞慰勞你,把你一口吃掉吧!」孔融拿起最上邊的一個梨來聞了聞,覺得粑粑味道很濃,就換了個底下的,放在嘴邊正要咬,忽然警覺起來。他看看四周圍,荒山寂寂,不見人影;但是孔老爹最擅長的就是扮演天外飛仙,從一片虛無當中突然出現,飛腿爆踢,百發百中。
「這樣實在太危險了!眼下只有我一個人,要是老爹飛腿過來保證一踢一個準。我得多拉幾口人,一起吃才行。」孔融搖著頭把梨放回筐里,拿干粑粑蓋好,背起來繼續走。又走了一陣,迎面過來一大幫人,有男女老少,和其他各色人等。孔融立刻迎上前去,熱情地招呼道:「各位鄉親!大家在這裡相遇,真是一種緣分!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