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文輕聲念叨著，彷彿在念一段咒語。
黃老的手停在半空中，停頓了半晌後，他輕聲問道，「切口怎麼取。」
雖然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但周從文面對老闆的憤怒，只能「縱容」這個不懂事的老小孩。
媽的！
周從文又瞥了一眼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看了一眼年華流逝、已經日漸蒼老卻又堅持感同身受的老闆，心生悲涼。
最是人家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英雄末路，美人遲暮。
無數詩詞都描述了類似的畫面。
周從文之前有看過，但無法把自己代入進去，也不覺得這些詩詞究竟有多凄美、悲涼。
此時面對著系統的警告，面對著老闆的執著與堅持，周從文越來越懂這些詩句里的味道。
算了，還是自己承擔起來該承擔的責任吧。
現在生勸老闆，他一定不會答應。
不剛是孕婦、胎兒沒救，連老闆都得被自己氣的折壽N年，這是周從文不想看見的。
頂著系統面板的提示光芒，周從文硬著頭皮、咬著嘴唇，漸漸有了自己的想法。
系統判定的問題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希望這一次還有迴旋的餘地。
「老闆，您就別琢磨了，我上手術還不行么。」周從文道。
「問你話呢。」黃老似乎忘記了之前的不開心，淡淡說道。
「超聲定位，胎兒為臀位，左側胸部位於子宮前側，內可見左側肺部囊性腫瘤。孕婦腹部切口取右側經腹直肌切口，因胎盤位於子宮前壁。子宮切口取子宮右下側斜切口，長約10cm。」
「這個口子應該是沒問題。」黃老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模擬手術的時候發現剝離隔離肺的操作難度太大，比如說……」
黃老開始說自己模擬手術的時候遇到的困難，周從文仔細琢磨，也把自己代入進去。
一老一小彷彿站在系統手術室里，一台手術接著一台手術的失敗，每一次失敗他們都能找出問題，繼續下一台手術。
雖然和老闆討論手術不消耗任何系統賦予的代貨幣數值，可是周從文知道它消耗的是自家老闆的精力。
老闆燃燒自己的生命力，一次又一次找尋手術的難點，努力彌補手術的缺點與破綻，拼盡全力提升手術成功幾率。
周從文很擔心，可老闆對治病救人的堅持早已經融入了骨髓、血脈之中，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抗住。
和老闆聊天已經是周從文的習慣，但半個小時後周從文一下子驚醒。
「老闆，今天先說到這裡。」周從文沒有猶豫，直接打斷了思路。
黃老怔了一下。
「雖然還不成熟，這樣吧……」周從文道，「我先琢磨，把不合適的術式都剔除，然後拿著可能會成功的術式再來一起商量。」
黃老沉吟，點了點頭。
「明天還要體檢，您先體檢。體檢完之後我也放心，反正還有五天時間。」
說到體檢，黃老的表情微微一變，但還是又點了點頭。
離開老闆的辦公室，周從文沒有放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明天的體檢才是重點，要是發現有早期的惡性腫瘤，自己就有足夠的理由把老闆收入院進行治療。
他自己都生病了，憑什麼給人做治療。
孕婦的事兒是自己的，即便是失敗了，也是以美國留學專家的身份失敗的，了不起自己躲到美國去。
想到這裡，周從文的心念才通順，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看著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周從文心裡漸漸的理順了應該怎麼做。
大不了手術失敗，自己承擔後果，學術地位也不會因為一次手術失敗受到多大的影響。
即便是學術地位清零，周從文也不在乎。
老闆沒事就行。
而根據上一世的經驗，老闆可能出問題的時間點迫在眉睫。
自身都難保，還要去琢磨一個宮內手術，周從文也覺得自己特別可笑。
拒絕了肖凱，拒絕了沈浪，周從文獨自回到家。
他沉默的抽了一根煙，心神還是不寧，連想事情都很散碎。周從文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勁兒，大概率是明天老闆就要體檢導致的。
上一世的記憶中，老闆生病離世後周從文復盤過無數次，很大概率是兩次體檢之間的這段時間出了問題。
這次一定要抓住關鍵的時間節點。
心裡煩躁，時而是自家老闆，時而是那個孕婦要跳樓的畫面，周從文心裡七上八下。
熄滅了煙，周從文猶豫了一下，沒去磨鑽那做手術訓練，而是拿起抹布，開始打掃屋子。
從上一世開始，周從文打掃屋子的次數是有限的，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甚至可以說這是唯一的一次。
安靜的抹著房間里的灰塵，周從文心思漸漸清靜下來。
要是老闆有事，從上次體檢到現在不過才三個月的時間，還屬於腫瘤早期，治療應該不成問題。
要是已經有初步轉移的跡象，自己也可以用最近幾年掌握的新技術來給老闆做治療。
總之，不能讓老闆重蹈覆轍。
但這個念頭雖然已經想了千百遍，可是周從文的腦海里時而會被要跳樓的孕婦的身影與哭喊聲打斷。
宮內手術……
每每想到這件事，周從文都會停止思考，把這件事兒攆出腦海。
凡事有先有後，老闆體檢完再說。
希望老闆的體檢結果一切都可控，這是周從文最想得到的結果。
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時間，周從文才把整間別墅收拾完，他直接躺在客廳的地上，看著絢爛的燈光，彷彿躺在手術台上看著無影燈似的。
無數念頭潮水一般的湧來，又潮水一般的褪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從文沒有絲毫倦意，他隱約能聽到自己心跳聲在耳邊回蕩。
重生之後，明天就是最關鍵的一天，希望一切順利。
……
第二天，周從文雖然一夜沒合眼，但他精神抖擻的來到醫院，帶著自家老闆走遍了體檢的科室。
出乎周從文意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連他都沒敢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