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別一怔，怒視周從文。
但隨即她就看見周從文用力沖著自己眨眼睛，只能把氣都憋回去，又狠狠的剜了周從文一眼。
父子、母女之間的對話大多數都是這樣，也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隨時隨地吵起來。
「阿姨。」周從文隨即溫和地說道，「還有一種葯叫乳酸菌素，您看名字就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房東阿姨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周從文說的乳酸菌素她知道，也吃過。
「不是細菌都是髒的，生產胰島素的過程中大腸桿菌就像是一個催化劑，不用擔心。」
房東阿姨也並不是很倔強，她又點了點頭。
周從文欲言又止，沒有就乳酸菌素這件事展開說明。
「按照醫生說的自己給自己皮下注射就行，其實吧二型糖尿病主要是因為肥胖導致的，一型糖尿病是遺傳的……」
周從文馬上把話題從屎尿屁、化糞池轉移到專業上，簡單和房東阿姨講了一下糖尿病是怎麼來的，怎麼作用的，要怎麼沒。
講完後，周從文覺得心好累，比出門診看十幾二十個患者都要累。
「我知道了。」房東阿姨看了看柳小別，「今天沒買菜，你倆出去吃吧。」
「一起一起。」周從文建議道。
「我自己在家吃就行。」
周從文也清楚房東阿姨是想讓自己和柳小別獨處，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女兒是什麼樣的人么？
都說哈士奇是撒手沒，柳小別比哈士奇還要過分，自從去了省城，自己能看見她的機會都不多。
「走走走。」柳小別已經開始換鞋，看樣子她對自家老太太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著急出門喘口氣。
拉著周從文出了單元，柳小別雙手高高抬起，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緩緩放下，和公園裡練氣功的老頭、老太太一樣。
「很正常，老年人都這樣，別生氣么。」周從文道。
「你跟你爸不這麼說話？」柳小別鄙夷的問道。
「我爸啊。」周從文嘿嘿一笑，「他身體比我好，拎著鐵鍬能追我三個山頭，我跑不過他，不敢。」
「出息！」
「很正常，有些老年人啊，他們坐在一起比的不是誰身體健康，而是比誰有慢性病卡。能辦下來慢病卡的人，比別人都高一等你敢信？尤其是沒病還能辦下來，每年沾點便宜的那種，地位更高。」
周從文看了一眼門前的大樹，覺得柳小別應該在樹上，不應該在樹下，「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柳小別一臉愁苦，「我想接我媽走，可是去了海島別墅又說太寂寞，跟坐牢一樣，還是回來住舒服，每天和老姐妹們說說笑笑時間就過去了。」
「的確哦。」周從文點頭。
「回來就回來唄，但是她血糖高不打胰島素這事兒我可不能忍。」
「還有更噁心的我都沒敢說。」
「什麼事兒。」柳小別問道。
「都不說別的，人類的口腔中有超過1億的微生物存在，其中有少量的大腸桿菌。」周從文笑眯眯地說道，「這事兒我要說了，都怕你媽跟我翻臉。」
「你們醫生每天都這樣，真噁心。」
「話不能這麼說，吃點什麼？」周從文問道。
「隨便。」
「那就去萉垟吃燒烤吧。」周從文道，「已經習慣了，回來去看看他家老闆。」
柳小別沒說話，默默的往前走。
「不能怨阿姨。」周從文開解道，「我帶學……醫大二院有實習的學生，有一天一個學生問我說骨科都用克氏針治療骨折，咱胸科怎麼沒見到。」
「為什麼？」柳小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因為肋骨骨折基本不用特殊治療，除非出現反常呼吸。折一根肋骨就開胸手術？還不夠麻煩的。醫大二院基本不收肋骨骨折的患者，那是下級醫院才接診的。」
「把你們能的。」柳小別撇嘴。
「跟你說件事。」周從文咳嗽了一下，很認真地說道。
「說唄，你能有什麼正經事。」柳小別道，「是看好什麼設備了？話說你和你家老闆是真行，弄出個新術式，奧利達的人把工作都做到我這兒來了，說十年之內能有幾十、上百億的利潤。」
「那都是浮雲，不重要。」周從文笑道，「咱也不缺錢不是。」
「誰跟你咱咱的，你一說這句話，我就覺得我的錢少了一半呢。」柳小別道。
「我也是股東，你不能翻臉不認賬。」
「說吧，什麼事兒，股東大人。」柳小別嫣然一笑。
「掙錢的買賣。」周從文假裝神神秘秘地說道，「透析，你知道么？」
「知道，腎衰的患者用的。就是腰子不好用了，要用機器把身體里的毒素濾出去。」
「嗯。」周從文點頭，「血濾很簡單，很掙錢哦。」
「你要幹嘛？」柳小別忽然很警惕的看著周從文，「放著奧利達那面的專利不要，放著幾十億的收入不要，你跟我說掙錢？」
柳小別上上下下的打量周從文，像是不認識他似的。
「別這麼看著我。」周從文笑道，「奧利達那面是老闆的意思，你知道老闆倔的跟驢一樣，生產隊的驢。」
「然後呢？」
「我還是想掙點能拿到陽光下花的錢的，真的，不信你看我的眼睛。」周從文湊到柳小別面前，一股淡淡的幽香直衝口鼻。
這是腌入味兒了，周從文心裡想到。
「你離我遠點，我怎麼覺得你在騙我。」柳小別皺眉用手掌頂在周從文的額頭上把那張臉推開。
「開幾家私立醫院吧，從西南大省開始，那面人多。」周從文道，「五年之內至少要有千把台血濾的機器，醫療審批手續我去找老闆。」
「哦？」柳小別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從文，看了足足十幾秒，也沒找出來哪裡有問題。
「我真不是騙你。」周從文這種老流氓說謊都不帶打草稿的，臉不紅心不跳，很認真地說道，「這可是掙錢的買賣，醫院沒那麼多機器，咱這也算是近水樓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