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小還好。」周從文盯著屏幕說道，「而且腎癌屬於一種懶癌，發展的很慢，暫時沒看見淋巴結腫大，我建議抓緊時間去做手術。」
薛經理已經懵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家老爺子劇烈咳嗽的最後結果竟然是……竟然是腎癌導致的。
別說是他一個門外漢，普通人，即便是連張友這種老槍都有些懵。
周從文的思路，以及事實，讓張友有些措手不及。
張友仔細看屏幕上的影像，疑惑的問道，「小周教授，的確有問題，我見過腎癌刺|激膈肌導致的劇烈咳嗽。但之前的影像上沒發現有什麼刺|激膈肌，現在看好像也沒有。」
他說的比較含蓄，腎距離肺臟比較遠，除了刺|激膈肌引發咳嗽之外張友也想不到有別的什麼原因可以出現患者的劇烈咳嗽的癥狀。
「哦，腎癌分泌前列腺素，主要是前列腺素E2，通過EP3受體途徑，增強咳嗽反射，引起咳嗽。這雖然不太常見，但也屬於比較典型的腎癌癥狀之一。」周從文淡淡說道。
他的眼睛還沒離開屏幕，張友疑惑的看了一眼周從文。
什麼前列腺素E2，什麼EP3受體途徑，張友是完全不知道。至於腎癌的臨床表現是咳嗽，他更是一點概念都沒有。
這些和臨床有關係么？有，但是絕對不大。
作為武器庫里的十八般武器，一輩子都未必能拿出來用一次，更多的時候是做科研要用到的。
但張友在此之前卻很鄙視，科研么，就是你抄我抄，一個臨床醫生誰特么有病啊，才會去研究那些東西。況且那也不是想研究就研究的，中間千山萬水，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可周從文的一段話把之前張友的認知打碎。
這個患者要不是機緣巧合在CT室遇到周從文，怕是又要耽誤一段時間。
誠然，腎癌的一種懶癌。
想到懶癌這個詞，張友瞬間想到了黃老在手術台上聊的事兒。
雖然腎癌進展比較慢，但也不能拖延太長時間。
這是要出大問題的。
張友甚至都沒辦法反駁，畢竟周從文正在看著屏幕上的影像，還偶爾用滑鼠拖拽，看某一個橫斷面。
剛剛只是掃了一眼，張友清楚周從文是在確定自己的判斷。
他很仔細，並沒有因為患者家屬的無禮而疏忽。
「暫時沒看見轉移的跡象，也沒見有淋巴結腫大。」
幾分鐘後，周從文微微一笑。
「切掉一側腎臟就行，不影響正常生活的。」
說完，他側頭看了一眼薛經理。
「薛經理？」周從文見中年人還在懵逼狀態中，便又叫了一聲。
「小薛！」張友用肩頭撞了一下薛經理，「小周教授說的你都聽到了么？」
「聽到什麼？」薛經理愣愣的問道。
「暫時沒看見轉移，我給你聯繫一下泌尿外科，抓緊時間手術。」張友說完，回頭看周從文問道，「小周教授，手術有什麼要注意的么？」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張友的態度好了無數倍。
也就是張友的臉皮比較厚，跪的很習慣，雖然跪了又站起來，但再跪下去也沒最開始那麼糾結。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誤診，主動降低姿態，像是實習學生一樣詢問周從文。
「沒什麼特殊的，淋巴結看著沒事，術中還是要清掃，別圖省事。」
周從文說完，微微一笑，「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小周教授你先忙著，我處理完，等這面沒事了讓小薛請客，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張友先約了一頓飯。
而薛經理卻茫然的根本不知道張友在幹什麼。
自家老爺子好好的，就是咳嗽，怎麼就腎癌了呢？他根本想不懂。
……
……
離開CT室，肖凱跟在周從文的身後笑吟吟的讚歎道，「周教授，您真是太牛逼了。」
肖凱誇獎的很直白，根本不留白的那種。
「還好吧。」
「呵呵，也就您會說還好，前列腺素什麼的我就上學的時候學過，這些年臨床工作早就就飯吃掉了。」肖凱道。
「不應該。」周從文道，「咳嗽的鑒別診斷里有這一點，你回去翻一翻教科書。」
「……」肖凱心裡嘆了口氣。
論基本功，肖凱曾經引以為豪。
協和醫學院對基本功的要求極高，要不然也不會是全國第一的醫學院。
而肖凱年輕的時候也很上心，基本功紮實無比，可是面對周從文這種冷靜、冷漠、數年如一日的苦行僧式打磨自己基本功的非人類面前，從前肖凱的付出完全不值一提。
他深深知道在周從文看來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到底有多難。
「為什麼說不應該不知道呢。」周從文看了一眼肖凱，微微一笑，「我們是心胸外科的醫生，做心臟搭橋手術。在這之前，總要研究一下動脈硬化吧。」
「……」肖凱這時候連捧哏的話都說不出來。
周從文認為理所應當的事兒，對自己來講真心太遙遠。
「PGI2和TxA2是心血管系統的主要前列腺素，分別由血管內皮細胞和血小板產生。它們對血管以及血小板的作用相反……」
有關於前列腺素的事兒，周從文一邊走一邊絮叨著，肖凱插不上話。
而且肖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偶爾抬頭看周從文的背影，他隱約覺得周從文本來應該背手弓腰，趿拉著鞋子。
那才是周從文的本體，和黃老一樣，一個模子里出來的似的。
等周從文絮叨完，肖凱嘿嘿的笑了笑，並不掩飾自己沒聽進去的尷尬，隨後說道，「周教授，最近王經理那面似乎有些動向。」
「什麼動向？」周從文問道。
「她問過我三次，有關於換瓣手術有沒有新的進展。」肖凱在大基本功上是不如周從文的，但人際交往以及一眼看穿人心上，他還是有自己的專長。
「我覺得是奧利達對這項技術的應用比較感興趣。」
「哦，也應該。」周從文道，「奧利達在國際上被強生、美敦力、蘭科壓的時間太久了。這是一大塊肉，奧利達只要不瞎的話就會對這個感興趣。」
……
王雪騰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熱，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