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背著手緩步走到台上。
類似的場面他見的太多，早就習以為常。
周從文跟在自家老闆身後，站到一邊，含笑看著起立鼓掌的、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們。
黃老雙手下壓，但掌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加熱烈。
如是三次，醫生們的熱情才漸漸理智，掌聲漸漸弱了下去。
但足足過了五分鐘，還有人在忘乎所以的鼓掌，彷彿他沉浸在那場手術里無法自拔。
「都坐下吧。」黃老淡淡說道，「手術，剛剛大家都看到了，現在我來講一下ESD手術術前術後的各種情況的處置。」
周從文把老闆的話翻譯成英語。
「剛剛我和我學生完成了一台早起壺腹原位癌的手術，大家也都看見了。」
「ESD是一項先進的內鏡技術，可以實現對胃腸道表淺病變的治癒性切除，在避免外科手術及保留器官的同時，對病灶進行切緣陰性的整塊切除。」
「它的優點在於可以對直徑大於2cm的病灶進行整塊切除，避免分片切除，進而避免局部複發。」
「不管表淺病灶大小、位置及是否存在纖維化，ESD均可對其切除。但是！」
黃老說著，提高了音量。
「上述優點是以穿孔、出血等風險增加及手術時間較長為代價的。」
「下面，我說一下這十幾年我做ESD手術總結的數據。」
「食管ESD的整塊切除率和完整切除率分別為90%~100%和87.9%~97.4%。
病變局限於上皮或黏膜固有層者以及病變浸潤深度超過黏膜固有層者，在接受ESD治療後的5年生存率分別為100%和85%。」
「胃癌……」
「十二指腸……」
所有數據都在黃老的腦海中，即便是周從文都沒想到自家老闆竟然完成過這麼多手術，並且已經有了匯總。
周從文都沒想到的事情，其他醫生怎麼會想到。
台下，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們鴉雀無聲聽著周從文翻譯的話。
詳盡的數據，完美無瑕的手術，術後效果好的讓人不敢相信。
這絕對是一種可以改變內鏡治療歷史的術式！
楚院士聽黃老的話，老臉一紅。
與自己火急火燎的想要發表文章相比，黃老更在意的是沉下心去做研究。各種數據積累，都需要時間。
黃老要的是一個綜合型研究，而並不是一篇不被人重視的個案報道。
他獨自熬過了漫長的時間。
直到爆發的那一天。
相比黃老，自己的小心思太重了一些。
「esd手術的適應症有如下幾種。第一，消化道巨大平坦息肉……」
「ESD手術的禁忌症有如下幾種。第一，病變隆起試驗陰性也就是說基底部注射生理鹽水後局部無明顯隆起。
如果出現類似的情況，提示病變基底部的黏膜下層與基層間有粘連，腫瘤可能已浸潤至肌層組織。」
「第二……」
黃老這回不是在和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戰鬥，而是娓娓道來，把自己多年總結的經驗和盤托出，沒有保留。
從優點到缺點，從適應症到禁忌症，從手術前的準備到術中遇到各種情況，應有盡有，詳細而又詳實。
在場的醫生們恨不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敢錯過黃老的任何一句話。
每一句話，都蘊含著滿滿的臨床經驗，都有可能是一台失誤手術後的總結，都意味著一名患者經過治療後的效果以及生存質量。
「ESD術中使用的金屬夾會隨著創面的癒合而自行脫落排出，做好患者解釋，消除患者顧慮。手術創面會形成潰瘍，一般1~2個月後完全癒合，囑患者定期複查隨訪內鏡。」
「術後病理為高級別上皮內瘤變、粘膜內癌、粘膜下層淺層癌有局部殘留及複發風險需密切隨訪。
間隔3月、6月、12月、1年、1年、1年共6次隨訪，必要時追加腹部增強CT，如有局部複發可以及時內鏡下切除。」
「有關於術後護理……」
「有關於術後轉移……」
「暫時我對ESD手術的總結就這些，還請批評指正。」
黃老說完，走出講台，對著與會的醫生們微微躬身。
「嘩嘩~~~」
掌聲再次響起，全體醫生第二次起立，給予這位無私的老人以最崇高的致敬。
黃老背手弓腰，轉身離開。
「周從文，手術做的不錯。」
路過周從文身邊的時候，黃老輕聲贊道。
「那是。」周從文微笑，「我說我行的，您看是吧。」
「不要驕傲，再接再厲。」
「曉得。」周從文身心舒暢，臉上的笑容透著一股子愉悅。
見黃老不回座位，講完ESD手術後直接離開，與會的醫生們開始議論起來。
本來這次學會的主要議題是ERCP手術，之前來自美國、歐洲、波爾多的幾名醫生也都針對ERCP手術和自己的經驗提出了一些看法和想法。
但沒想到的是因為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小心思，直接把學會變成了一場學術戰鬥。
戰鬥以鬧劇開始，以毫無懸念的碾壓而結束。
留下這些年的經驗後老人沒有留戀掌聲與讚美，轉身離開。
楚院士看著黃老的背影，漸漸的入了神。
深度接觸黃老後，楚院士才知道這位老人和之前傳說中的老人不一樣的地方。
和傳說相比，黃老可以說是菩薩心腸，霹靂手段。
對於質疑新術式的人，黃老的打壓可謂是雷霆萬鈞，洛朗·法比尤斯醫生就像是一隻小蟲子似的，根本無法抵擋黃老的雷霆萬鈞之勢。
現場辯論中，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無法反駁。
本來取得絕對的勝利，但黃老竟然不收手，而是用一台難度超出天際的、童話般的手術把洛朗·法比尤斯醫生踩到十八層地獄中。
這樣的手段與心性，楚雲天……
楚院士馬上想到了自己兒子。
黃老當時是給自己留了面子，而且也因為楚雲天嘗試胸腔鏡手術，所以他才一直溫文爾雅，沒有像是對待洛朗·法比尤斯醫生一樣不留情。
兒子的運氣還真是好啊，楚院士感慨著。
不知不覺間，他後背又一次被汗水完全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