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雙下肢大面積皮膚破潰、紫斑，表面覆蓋黑色焦痂。
之前張友也查過體，但只是聽診和問診。一個正經心胸外科醫生，誰沒事會看患者大腿。
這也就是個男患者，要是換年輕漂亮的女患者，都有可能被投訴。
然而黃老毫不猶豫的看了，還看到了皮膚破潰、紫斑，表面覆蓋黑色焦痂。
雖然只要不瞎就能看出來患者肯定有問題，但張友依舊迷茫，完全不知道雙下肢和肺部多發高密度影有個毛線的關係。
「多久了？」黃老慈祥的問道。
「兩個多月。」
「癢不癢？」
「還好，破皮結痂只要忍著不撓也就沒事。但是特別疼，渾身都疼。」患者有些迷茫的問道。
黃老又伸手摸了摸患者雙下肢皮膚，有幾下還比較用力，隨後安慰了幾句轉身去洗手。
他連聽診都沒有！
張友注意到黃老查體過程中的缺失……其實也不能叫缺失，黃老看見患者雙下肢的皮膚破潰、紫斑，表面覆蓋黑色焦痂後似乎已經有了定論。
雙下肢和肺部高密度影有關係么？
沒有，絕對沒有！張友絞盡腦汁的琢磨，但答案是確定的。
心臟病倒有可能，可患者是雙肺病變，難道是氧和不夠導致的皮膚潰爛？不對！
難道是糖尿病足導致的皮膚潰爛？也不對！
難道是寄生蟲病導致的……
不對！
不對！！
不對！！！
張友接連否定了自己的診斷。
黃老慢條斯理的用六不洗手法洗手，擦乾淨後回到辦公室。
「我看實驗室檢查不全，麻煩查一下血鈣、血磷。」
「不麻煩，不麻煩。」幾名主任聽黃老這麼客氣的說話，一時間都慌張說道。
周從文給自家老闆拉出一把椅子，黃老坐下後他附身問道，「老闆，是鈣化防禦吧。」
「是。」
張友聽愣了，很明顯唐主任聽到這個診斷也怔了一下。
兩人對視，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深深的迷茫。
肯定是自己聽錯了，張友心裡嘆了口氣。
最近他兒子在玩一款叫《傳奇》的遊戲，天天聽到的就是什麼攻擊、防禦之類的話。
黃老都耄耋之年了，還有心思玩遊戲？而且這是在看患者，竟然念念不忘的說著這事兒！
「用現在就叫個床旁B超么？」周從文又問道。
「不用。」黃老微微閉著眼睛，淡淡說道，「先等急查結果，催一下，20分鐘就能出，不急。萬一看走了眼，折騰B超室的醫生空跑一趟，何必呢。」
張友聽到黃老和周從文的對話後更懵，他疑惑的往鄧主任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問道，「鄧主任，黃老說什麼呢，我怎麼沒聽懂？」
「鈣化防禦，沒見過么？」鄧明反問道。
這回張友聽清楚了診斷，鈣化防禦……不過和沒聽一樣，他很是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
「不應該啊……」鄧明有些奇怪，但轉瞬用看下級醫生的目光掃了張友一眼，微微笑了笑，「鈣化防禦是一種罕見病，它是慢性腎臟病尤其透析嚴重致命的併發症。」
「……」張友無語。
「發病率特別低，大概在萬分之一左右，省城估計進透析機的時間不久，一共都未必能做一萬個患者，沒見過也是正常，很正常。」
鄧明很善解人意的幫著張友搬過來一把梯子，讓他們順著梯子下來。
「那是什麼？」張友有些羞愧，但心中好奇大盛，繼續詢問。
腎內科的主任也湊過來，「鄧主任，鈣化防禦是罕見病么？」
鄧明點了點頭，但沒解釋，只是說道，「等一下檢查結果吧，先看看情況再說，畢竟不是確定診斷。」
很快，急診化驗檢查回報。
血鈣2.29mmol/l，血磷1.68mmol/l，PTH686.7pg/ml，超敏C反應蛋白24.2mg/l。
「差不多，叫個B超看一眼。」周從文小聲和自家老闆交流。
「嗯。」黃老應了一聲。
「馮主任，叫個床旁B超吧。」周從文和腎內科主任說道。
「查哪？」馮主任完全不知道叫|床旁B超的意義。
「甲狀腺。」
「！！！」
「！！！」
「！！！」
三名主任一頭嘆號。
本來患者是入院檢查發現肺臟多發高密度影，找呼吸、胸外會診排除惡性腫瘤。
可黃老一來，先是查血鈣、血磷，又要查甲狀腺，這是怎麼個道理。
「患者極有可能甲狀旁腺異常增生，屬於繼發性質的。」周從文簡單解釋，「看看增生的明顯不，再排查一下是不是需要手術治療。」
腎內科崔主任用眼神招呼手下住院總去打電話，隨後親切的看著周從文和黃老。
周從文輕輕咳嗽了一聲，「我來簡單講一下，您看好么，老闆。」
黃老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周從文診斷學的功底很深，雖然聽起來很讓人覺得詫異，但這是事實。
「鈣化防禦是罕見病，具體作用機理還不明確。
它是慢性腎臟病尤其透析嚴重致命的併發症。據國外文獻報道在透析人群中鈣化防禦發病率為萬分之一左右，如果不及時救治，1年內死亡率在45%—80%，敗血症是導致死亡的主要原因。」
「鈣化防禦是由於微小動脈鈣化和真皮及皮下脂肪組織中血栓形成導致極度疼痛的缺血性皮膚及軟組織病變，多發於皮下組織，也可發生於內臟如肺、腦、眼等器官的中、小動脈。」
「患者的皮膚破潰、紫斑，表面覆蓋黑色焦痂，半月前皮損處出現疼痛伴瘙癢，疼痛持續時間及頻率進行性增加。」
「血鈣2.29mmol/l，血磷1.68mmol/l，PTH686.7pg/ml，超敏C反應蛋白24.2mg/，這些都提示是罕見的鈣化防禦。
要是做全身骨掃描的話，就能看見患者雙小腿皮膚不均勻性局部增厚、鈣化，小腿血管線樣鈣化影。」
看著周從文侃侃而談，張友愈發迷茫。
一個腎內科透析患者的罕見病，你個心胸外科的醫生知道那麼多幹什麼？
「張主任，一會的病歷我是給您撕碎了吃還是您準備整本一口吞進去？」唐主任聽明白後，在張友耳邊小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