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科唐主任說完先是恭敬給黃老鞠了一個躬，隨後側身讓開路。
「有疑難雜症？」黃老溫和問道。
唐主任一怔，訕訕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唐主任，老闆喜歡看看疑難雜症的患者，這方面的臨床經驗也比較豐富，有什麼難診斷的你儘管說。」周從文微笑道。
唐主任瞪了張友一眼，隨後躬身說道，「黃老，的確有一個患者有問題，不是我們科的，患者因為腎衰竭住在腎內。」
黃老微微點了點頭，背手弓腰站在原地。
「患者做了一個胸透，回報很奇怪——兩肺野多發雲絮狀密度增高影。進一步檢查，發現胸部CT上兩肺多發雪花樣高密度影。」
「所以腎內科就找我去會診，我沒看懂，請張主任一起去商量，看看是不是腫瘤，有沒有可能來胸外科手術。」
唐主任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很明顯她也知道手術這種說法可以噁心噁心張友，但當著黃老的面肯定說不過去。
果然，下一秒張友就說道，「和我們胸外科沒關係，無法手術治療，唐主任你還來找我，這就有些過分了。」
「我看一眼片子，還真就未必和外科沒關係。」黃老忽然淡淡說道。
「……」
張友啞然看著黃老。
雙肺瀰漫的高密度影，不管是腫瘤還是別的什麼，肯定不歸外科管就是。
退一萬步講，真的是腫瘤——多發高密度影意味著已經出現轉移，無法手術。
而且張友看了片子，並不認為是惡性腫瘤。
這種稀奇古怪的毛病找風濕免疫會診啊，就特么知道頭疼醫頭腳疼醫腳，找自己幹個毛線！
所以張友今天掛斷了唐主任三個電話，壓根不想搭理她。張友覺得更年期的女人是真難纏，不可理喻。
但他萬萬沒想到黃老會說這話。
「臨床上遇到難題先別著急吵架，看明白再說。」黃老悠悠說道，「唐主任是吧。」
「是是是。」唐主任說了一連串的是字。
「那你帶我去看看？聽你的描述，我倒是覺得有可能需要手術才能治療。」
「黃老，您稍等，我去取片子。」
周從文馬上說道，「還是去看一眼患者吧，要不然還得折騰。」
唐主任有些懵，她萬萬沒想到黃老會這麼「好事兒」，也沒想到黃老竟然會給一個四六不靠的說法——可以手術。
這就有些開玩笑了。
但出於對醫療界大前輩的尊重，唐主任不敢說什麼，只能恭恭敬敬的帶著黃老去腎內科。
張友十分疑惑，他看著黃老的背影腦子裡一團漿糊。
老黃肯定不會老糊塗，據說這次給周從文帶來一堆一站式搭橋手術的新設備，再加上不久前張友親眼目睹黃老改進經典的crush術式，所以選項直接排除。
現在的問題在於患者的資料。
張友是仔仔細細看過片子的，他很清楚和外科就沒什麼關係。
唐主任也是過年沒過好，再加上更年期，所以非要拉著自己把病看明白。
和外科沒關係找自己幹什麼。
然而，黃老卻說了一句張友意想不到的話——有可能需要手術才能治療。
不可能啊，張友瞬間陷入混亂狀態中。
一邊是心胸外科至高無上的權威黃老，一邊是自己多年臨床經驗。
兩者相互撞擊，沒有產生火花，而是把張友的腦子撞的無法思考，甚至連走路都恍恍惚惚的，險險沒一頭撞在門上。
「張主任，慢著點。」鄧明一隻手捧著保溫杯，另外一隻手扶了下張友。
「鄧主任，不好意思啊。」張友特別尷尬，連忙解釋，「我是在琢磨剛剛黃老的那句話。」
「哦，去看眼片子，再看看患者。」鄧明淡淡說道。
「鄧主任，我敢保證絕對不能用外科手術治療，可……」張友猶猶豫豫地說道。
「呵呵，那可不一定。」鄧明微笑，很明顯他清楚黃老的意思。
張友一下子愣住。
如果說黃老是阿爾茨海默病的話，鄧明絕無可能。
鄧明和張友幾乎同樣的年紀，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但又說不通。
張友沉默下去，他滿腹狐疑跟在後面，一路仔細琢磨自己看片子、看患者時候的情況。
最後，張友確定患者肯定不需要手術！
不過張友不傻，這種當面質疑黃老的話肯定不會說出口就是。想到後來，張友甚至佩服起鄧明。
這種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臉皮可真厚，難怪人家能當上912的心胸外科主任。
來到內分泌科，黃老先看了片子。
張友順便也看了一眼片子，心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就在這時候，周從文忽然說道，「老闆，您診斷的對，我認為患者必須要手術治療。」
「……」
張友心裡默然無語。
按說像鄧明、周從文這種人屬於技術人才，最起碼的廉恥還是要的吧、最起碼的清高還是要的吧、最起碼的客觀診斷還是要遵循的吧。
可是周從文竟然也指鹿為馬，不顧一切的順著黃老話往下說。
張友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先別著急下結論，去看一眼患者再說。」黃老換了一件白服，背手弓腰，由內分泌科主任領著去病房。
「張主任，我就說和你們有關係吧。」
「怎麼可能！」張友懟唐主任還是有心得，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患者要是做外科手術，我特么把病歷吃掉！」
「切，說的好像你多能一樣。」唐主任道，「黃老、周從文都這麼說。」
「……」張友這時候把嘴閉上，默默的跟在後面去病房看患者。
心裡的迷茫越來越濃重，張友甚至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顏色，和自己認知中的那個世界截然相反。
來到病房，黃老一邊搓著手一邊問診。
心很細，張友知道黃老搓手是要讓手的溫度提升，避免患者的不適感。
這也證明黃老是有神智的。
難道這是屈從性測試？張友忽然一愣，腦海里冒出來一個古怪的念頭。
可下一秒，張友沒見黃老像是心胸外科醫生一樣拿出聽診器，而是……把患者的褲腳往上提了提。
一瞬間，張友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