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4章 始作俑者

「生不如死?」周從文驚訝問道。

「我就是這麼形容。」沈浪撓頭,「應該說是他手下的醫生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從文還是沒聽懂。

「我聽別人說的,雷主任當時懵了,120急救車趕到的時候她連衣服都沒穿。當時就近要送到咱們醫院,但是聽肖院長那麼說,120的醫生就詢問『患者家屬』,後來猶豫了很久,還是送回了咱們醫院。」

「這個我知道,做手術了么不是。」周從文道。

「我跟你說過?」

周從文點了點頭。

「哦,手術後肖院長在神經外科的監護室里躺了好幾天,現在的問題是呼吸機拔還是不拔。」

「嗯?」周從文疑惑,這有什麼難的么?到指標就拔好了,自主呼吸什麼的神經外科的醫生不知道么?

古怪。

「據說咱們醫院……」

「是江海市三院。」周從文糾正道。

沈浪一怔,看著周從文,「從文,你還真是無情啊……」

「你現在是院士工作站的團隊成員,要轉換思路。」周從文道,「不能總認為自己是江海市三院的醫生。」

「好吧。」沈浪點了點頭,身邊李然抬起手,拉動出一個笑臉。

「老唐他們開了很多次病例討論會,分兩種意見,有的說可以拔呼吸機,有的說不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還找出從前的病例,肖院長查房的指示作為依據。」

「……」周從文聽的滿嘴苦澀。

他想到肖院長頤指氣使、朝令夕改的各種醫囑。

當時主動脈夾層患者的超聲心動他都一改再改,就別說拔管這類類似的事情。

有時候拔管不拔管對醫療來說並沒有嚴格的界限,患者狀態允許,再穩定幾個小時或者1天左右都是模糊界限之內的事兒。

而這種模糊,就成了肖院長的武器。

不管下面的醫生怎麼說,肖院長都會把醫生一頓臭罵,最後執行相反的醫囑。

周從文的想法還是從好處想,在不影響患者治療的前提下。

神經外科的醫生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一樣,被訓練出來各種本能,本能的對自己產生懷疑。

主要的就是無論自己怎麼下醫囑都是錯的,所有大一點的處置只能聽肖院長的。

現在肖院長倒下了,由一群腦子裡都是漿糊的醫生救治……

這個畫面周從文真是不敢想。

肖院長也算是自作自受,但三院神經外科隨著他的倒下,估計元氣大傷,至少五年內無法恢複正常。

要說其他老主任敝帚自珍,不傳授技術,導致技術傳承斷裂的話,肖院長的做法直接壓制了下級醫生的正常成長,連管理病人都左右為難。

這還是真是……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周從文的腦海里出現老夫子的這句話。

「後來呢?」周從文問道。

「大家爭執不休,每個人手裡都有類似的患者的病歷,肖院長當時的醫囑五花八門,並不統一。」沈浪聳了聳肩膀,「就肖院長的狀態,他從前就有好多種處置,所以大家都爭執上了。」

「然後就爭唄、吵唄,閑著也是閑著。現在肖院長還插著管子,把意識打掉,用呼吸機帶著呼吸。」

「院里沒請人來看看么?」周從文皺眉問道。

「請了,各種專家都請了。可是專家來會診也是一時的,下完醫囑後倒是執行,可專家不能一直在咱們……在三院常駐不是。每一條醫囑他們科的醫生都要爭論,拿不定主意。」

「……」周從文徹底無語。

這就有些為難嘍,除非能在人民醫院請來一個專家,從頭到尾的指導。

可誰家的主任、帶組教授能一直坐鎮三院?難不成要學李慶華那樣把人事關係調過去。

估計肖院長也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這麼一天,周從文苦笑。

下級醫生在肖院長眼睛裡只是可以被肆意辱罵的對象,他們的成長對肖強來講並不重要。

但此時此刻,要是肖強還有意識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難怪肖強還有意識的時候會說別把自己送回三院。

估計他心裡還是有數的,臨危之際拼盡全身最後的力氣留下囑託。

但人一昏迷,再發生什麼事兒他就做不了主嘍。

周從文搖了搖頭,「就這樣吧。」

「從文,你不想回去看看?」沈浪問道。

「我又不是神經外科的醫生,回去有什麼好看的。」周從文笑了笑,「院里自然會有統一的規劃,不過神經外科的醫生真的去病案室借病歷,回來拿著肖院長當時的指示來做治療依據么?」

「嗯。」沈浪認真的點頭,「我開始覺得這只是一個玩笑,可是問了不同的人,得到了同樣的答案。」

周從文聳了聳肩,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這叫什麼呢?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這個詞又出現在周從文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醫大二院有意思么?」周從文問道。

「不用值夜班,有點無聊。」沈浪道。

周從文看了一眼李然。

「還行,患者多,手術多,我在手術室一蹲一天。」李然嚴肅說道,「不過我看他們手術水平和你差很多。」

李然說的是實話,周從文微微一笑。

醫大二院么,在省里算是個龐然大物,可是在周從文的認知中,只算是稍微好一點的基層醫院。

「明天我去出門診。」周從文道。

「收患者準備手術么?」

「嗯。」周從文道,「現在的問題在於能不能收上來患者。」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

如果是黃老坐診院士工作站的門診,手術患者必然不愁。那時候犯愁的是患者量太大,病房沒有床位。

可是換周從文出門診,他的手術沒得說,可面相年輕,收患者倒成了一個大問題。

周從文一早就考慮到這件事,對於回到2002年的自己來講,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甚至要比做在胸腔鏡下做雙袖切還難。

周從文也不去琢磨這事兒,車到山前必有路,實在不行只能找陳厚坤幫自己出門診收患者。

如果要是陳厚坤收了患者卻不上台的話,怕是也有一些口角、矛盾。

總之這件事情成了周從文首先要面對的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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