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是誰？
雖然閃念之間答案只有一個，可沒人相信在時間緊迫的羊水栓塞大搶救中黃老會讓一個陌生的年輕醫生做操作。
就連在手術室里披著鉛衣正在上ecmo的鄧明鄧主任都抬頭，詫異的看了一眼黃老。
下一秒，黃老雙手舉在胸前，轉身，和周從文背靠背換了一個位置。
「老闆，你下吧。」周從文站到術者的位置上淡淡說道。
「……」
操作間里所有人都怔住。
下？
放棄了么？
「鉛衣太沉，您注意身體，我很快就做完，放心。」
產科醫生已經用手擋住眼睛，真心不敢再看。
搶救竟然變成了一場鬧劇，黃老……還真的是老了。唉，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不對，應該是英雄末路，美人遲暮。
黃老一世英名，雖然不能說毀於一旦，但這種不靠譜的事情出現在急診大搶救中，肯定會留下很不好的印象——黃老已經老糊塗了。
至於那個年輕人，他知道現在在哪么？他知道面對的是什麼搶救么？
羊水栓塞！
這也就是在912，換別家醫院患者早就沒氣了。
開什麼玩笑。
正當所有人不屑、詫異的時候，卻看見黃老走出手術室，回到操作間。
「黃老，累壞了吧。」有人上去幫黃老脫鉛衣。
「黃老，我這就去刷手切子宮。很快，肯定在鄧主任上ecmo之前完成操作。」產科醫生臉色有點白。
「不用。」黃老坐到技|師讓出來的椅子上，長長出了口氣，「還是老嘍，上去幾分鐘就覺得全身疼。」
不用？產科醫生一怔。
「剛才第一下我準備試一試，小周幫我扶導絲差點沒扶進去。第一次配台，我也不知道他的水平。現在知道了，讓這孩子自己來吧。」
扶進去……
這個形容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黃老在開玩笑么？
助手就是助手，怎麼能在協助術者做手術的時候差點完成手術呢。
產科醫生有點急，但也不好當面說黃老什麼，她轉身要去刷手。可沒走兩步，就被人拉住。
「幹什麼！」產科醫生有些急。
那人沒說話，而是用手又拉了一下她的隔離服。
產科醫生轉身，猛然看到微導管已經順著微導絲進入第一根供血血管，那個「小周」正在推栓塞劑。
「……」
操作間里的空氣幾乎凝結成固體。
912是全國大型公立醫院，幾十年前只面向部隊，後來轉為面向全國的時候直接站到國內醫療巔峰，屬於屈指可數的存在。
各種新技術912都是國內第一批接觸的，包括全國第一台CT就落戶在912。
眾人不是沒見過介入栓塞，重度骨盆骨折的介入栓塞治療是放射科老徐醫生的拿手好戲。
但一台手術老徐要做3個多小時，還是比較順利的情況下才能做到。
栓塞手術動脈超選擇的難度極高，甚至所有人心知肚明，難度要比冠脈支架要高很多。
他們一直認為放射科的老徐是國內一等一的介入醫生，和中醫大的徐克教授屬於一個級別的存在。
可……是錯覺么？
正在手術台上做手術的年輕醫生似乎水平和老徐不是一個級別的，至少要比老徐高了幾個層次。
老徐可是德國歸國的博士後！
「黃……老，手術沒錯？」有人結結巴巴的小聲問道。
「沒錯。」黃老淡淡說道。
「他是誰？」
「基層醫院的一個小醫生，我收他當我的學生，明年幫我主持一家院士工作站。」黃老透過鉛化玻璃看著周從文|做手術，心生得意。
「您準備收學生了？！」
「這不是看到一個好苗子么，誰知道根本不是好苗子。」黃老靠在椅子背上，身體佝僂成一團，剛剛操作雖然只有幾分鐘，但幾十斤的鉛衣對一個年近八十的老者來講依舊是不可承受之重。
「呃……」
不是好苗子？那什麼才是好苗子？！難道黃老的意思是他一不留神，挖過來一株參天大樹不成。
這個評價有點高。
黃老沒解釋，默默的看著周從文超選，栓塞一氣呵成。三根血管在11′22″內栓塞完畢。
周從文沒做造影確認，一邊和護士說著搶救用藥，一邊「簡簡單單」完成栓塞操作。
介入止血成功，患者應該能好一點了吧。
可是患者的心電監護上的數字依舊沒有改變，心臟脆弱的隨時都會房顫、停止跳動。
黃老忽然坐直，湊到麥克旁。
「小周……」
「老闆……」
黃老和周從文幾乎同時說道。
「你說。」
「您說。」
「患者太胖，切開直視下心臟按壓。」
「患者太胖，建議……」
神同步發生在身邊，操作間里的醫生們都傻了眼。
裡面到底是誰，竟然和黃老如此神同步，同一時間說出同樣不可思議的話。
患者是羊水栓塞，但即便如此，912的醫生護士也在積極搶救，他們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至少有20%概率能把患者「撈」回來。
可是切開，直視下心臟按壓是個什麼鬼？！
搶救還有這種方式么？
聽周從文這麼說，黃老吁了口氣，似乎整個人都縮水了似的坐在椅子中一動不動。
「黃老？切開？開胸按壓？」
「患者太胖，要是不切開的話估計再有10分鐘就會出現心臟驟停。」黃老淡淡解釋了一句，眼睛卻一直透過鉛化玻璃看著那面的周從文。
周從文抽出導絲導管，招呼身邊一個醫生來按壓，也沒脫掉鉛衣再刷手操作，而是直接開始給患者左胸消毒。
真要切開！
正在做胸外心臟按壓的醫生怔了一下，讓開位置，用詢問的目光看黃老。
患者的情況他清楚，經過持續的心肺復甦及多次電除顫，患者可短暫恢複至竇性心律，持續1~2分鐘後又轉為室顫，反覆交替。
但隨著搶救的深入，患者保持竇性心律的時間越來越短，估計很快就維持不住。
鄧明在上ecmo，操作很繁瑣，專心致志，沒有理睬其他情況。
「開！」黃老站起來，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