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造福於民蜀道行 第1695章 口諭

真相正式浮出水面,袁煒此次其實是替徐階充當說客。

袁煒跟徐階雖然存在著一定的敵對立場,但袁煒跟徐階始終保持著表面的和睦,而今日徐階主動找上了袁煒,袁煒自然不可能進行推辭。

或者說,這其實亦是符合著袁煒的利益。

在他沒有絕對把握取代徐階前,如果內閣突然湧進幾個人,那麼他這個「次輔」很可能遭人背後敲悶棍。

遠不如繼續維持現狀,牢牢地佔著大明次輔的位置,成為徐階當之無愧的第一順序繼承者,將來能夠順理成章地出任大明首輔。

如果論到本朝最大的變數是誰,一個自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未來帝師高拱,另一個則是精於算計的林晧然。

只是前者的羽翼未豐,且高拱屬於北方官員體系,卻是不可能發揮太大的影響力。反觀後者,不僅身居禮部左侍郎一職,且下面還有著一幫追隨者和極高的聲望,更有著吏部尚書吳山的支持。

正是如此,想要在嚴世蕃被押到京城之時能平穩地處置,那麼就需要先穩住林晧然,讓他在一旁老老實實地隔岸觀火。

茶香裊裊,淡黃的燈火映印著這個溫雅的客廳。

林晧然終於知道袁煒今晚請客的真正意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卻是帶著試探的口吻道:「嚴世蕃既然是逃軍,那麼便將他重新發配到雷州戍邊,對吧?」

「嚴世蕃有不臣之心,如果此次林潤所彈劾的罪名坐實,依律當……斬立決!」袁煒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水,抬頭望著林晧然一本正經地道。

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對此顯得不屑一顧地道:「袁閣老,雖然嚴世蕃當年是飛揚跋扈,但你真以為嚴世蕃當真敢如此膽大妄為嗎?」

雖然他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嚴世藩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不說他爹還享受著高規格的退休官員待遇,而且擁有著幾代人不用愁的財富,根本就不可能造反世間最愚蠢的做法,所以絕對是一個誣陷。

袁煒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卻是語重心長地道:「你已經是禮部左侍郎,下一步便官拜尚書。現今真相其實並不重要,重要是嚴世蕃這條瘋狗不可亂咬,現在的朝局亂則對咱們誰都無益,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徐階昔日上台之時的「還政於諸司」,可謂是一個神來之筆。

在摒棄嚴嵩那種「獨相」作風之後,徐階迅速成為官員中的「賢相」。不僅迅速地穩住了自身的位置,更是藉此拉攏了其他勢力,塑造了一個各方能夠共贏的新格局。

單是以林晧然這邊而論,若是吳山現在入閣,還真不如呆在吏部尚書的位置主持外察,這樣才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正是這種新格局之下,誰都不願意插手嚴世蕃的事情,誰都想要維持當下的現狀,對嚴世蕃的事情造反隔岸觀火。

袁煒亦是不例外,他終究還是官場中人,千方百計地想著維護著己身的利益。他現在與其說是替徐階充當說客,還不如說是替他自己充當說客。

「袁閣老,此事關乎甚大,還得由我岳父來拿主意,請容我回去跟岳父相商!」林晧然猶豫了一下,給出一個答案道。

袁煒知道這是林晧然的緩兵之計,但並不打算得到林晧然的許諾,現在他的意圖已經傳達,便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二人又說了一會話,林晧然看著時間差不多,便是主動告辭離開。

林晧然走出袁府的大門,抬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不由得輕吐一口濁氣。

嚴世蕃還沒有押到京城,這個朝堂便已經暗波涌動,甚至當朝首輔徐階都坐不住。一旦嚴世蕃真的到京城,沒準真的會出現大動蕩。

「十九叔,咱們可是要打道回府?」林福一直守在門前,看到林晧然從裡面出來,便是揪開轎帘子進行詢問道。

林晧然走進轎子坐好,卻是沉聲回應道:「到我岳父那裡!」

「十九叔,吳尚書今晚當值!」林福正要點頭應承,旋即便是提醒道。

林晧然的眉頭微微地蹙起,顯得無可奈何地道:「那就回府吧!」

前面打著燈籠,轎子中在黑幕中穿行,很快便回到了靈石衚衕的林府。

先前已經得知林晧然在袁府吃飯,不過聽到林晧然歸來,吳秋雨還是從裡面迎了出來,跟著林晧然講明了家裡的情況。

林晧然在袁府吃得不是很飽,聽著吳秋雨給他留了一些飯菜,便是讓人端上來。回到房間換了一套居家的衣服,吃了一點飯菜,便跟往常一般到書房。

沒多會,孫吉祥從外面慢吞吞地走進來,頭上的白髮明顯多了不少,臉上多了一些斑點,眼睛中亦是多了一些睿智。

「孫先生來了,坐吧!」林晧然跟孫吉祥已經是多年的相識,亦是溫和地打招呼道。

林金元進來送茶,然後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林晧然將今晚所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認真地詢問道:「孫先生,你怎麼看?」

「東翁,你現在可有信心扳倒徐階,且將吳尚書推上首輔的位置?」孫吉祥默默地喝了一口茶,然後正色地詢問道。

林晧然是一個頗有野心的人,一直都有著這一個膽大妄為的想法,卻是無奈地搖頭道:「此事太難了,目前絕對辦不到!」

不說他很難將徐階給拉下來,而想要將他岳父取代徐階的位置,這個事情卻是難上加難。他岳父的性子過於正直,並不是嘉靖想要的首輔,哪怕真的上去亦得下來。

孫吉祥對此似乎早有判斷,又是微笑著詢問道:「如果現在打破朝堂這個平衡,吳尚書若是進入內閣,東翁能否更進一步?」

「如果我岳父入閣,而我很大可能要留任,或者能謀得吏部左侍郎,但想要尚書一職怕是更加困難了!」林晧然自是能夠看到這個事情發展的結果,顯得苦澀地回應道。

孫吉祥喝了一口茶,顯得正色地分析道:「以現在的形勢來看,目前的朝局才是最有利的局面,特別是東翁現在還年輕。若是有著一位吏部尚書打掩護,這底子亦能打得紮實一些!」

「孫先生,你覺得我岳父會是什麼態度?」林晧然心知這個確實是結果最好,但還是拿不定主意地道。

孫吉祥將茶盞放下,卻是給林晧然潑冷水道:「只要東翁不挑事,以我對徐階的了解,他必定能勸住吳尚書!」

「嚴嵩都已經下台快三年,且已經是八十五歲的老人,徐階為何揪著嚴家不放呢?」林晧然深知徐階有這個能力,卻是顯得疑惑地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嚴嵩在朝堂的影響力慢慢衰落,嚴黨早已經是名存實亡。特別嚴嵩已經失去了皇上的恩寵,嚴家早已經是一頭被拔牙的老虎,徐階根本沒必要痛打落水狗。

孫吉祥瞥了一眼林晧然,眼睛很是堅定地回應道:「自從大小姐南歸,東翁是越來越少到外面走動了!別看徐階現在風風光光的,在朝堂亦是得到不少官員的稱頌,甚至已經有了賢相之稱,但徐階在京城百姓的名聲當真不怎麼樣!」

「徐階的名聲不好?」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顯得頗為意外地道。

孫吉祥微微一笑地道:「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瞧一瞧,徐階當政跟嚴嵩當政又有啥區別,這皇上要修的宮殿祭壇一樣都沒少,且嚴嵩和徐階可是親家!」

「徐階之所以要清算嚴嵩,這是要徹底跟嚴家摒清關係,從而挽回一些名聲?」林晧然心裡微微一動,當即正色地詢問道。

孫吉祥很肯定地點頭道:「不錯,如果景王沒死,嚴家或許還有一絲生機!現在裕王贏了,徐階的門生張居正進入了裕王府,徐階若是徹底跟嚴嵩撇清關係,將來的首輔……還會是他!」

經孫吉祥的提醒,林晧然發現這個可能性特別大。

在大明做官,皇上的恩寵重要,但個人的官聲亦是不可忽視。如果徐階跟嚴嵩仍然不清不楚,特別兩家還存在著姻親關係,確實對徐階的官聲極為不利。

憑著徐階目前的名聲,裕王一旦繼任大統,還真沒有徐階什麼事了。

「徐華亭這也太不地道了吧!嚴嵩當初讓李本讓位,給他安排次輔的位置,他可謂是嚴嵩指定的接班人呢!」林晧然卻是打抱不平地道。

孫吉祥端起茶盞,顯得公允地說道:「東翁,這個朝堂可沒有什麼情份,有的只是個人利益!徐階想要贏回好名聲,那麼他就要跟嚴嵩劃清界限,只能怪嚴嵩的聲名確實太臭了一些。若是真要論的話,嚴嵩未嘗不是恩將仇報,昔日為了得到首輔的寶座,他亦是在背後捅刀夏言?」

真要說起來,這隻能說是嚴嵩的一種報應。

眨眼間,二月悄然來臨,柳樹已經開始鑽出嫩芽,整個京城多了一絲春意。

跟著以往一般,一到下衙的時分,官吏就如同是脫韁的野馬一般,紛紛離開衙門朝著自家的居所而歸。

不管朝堂如何地暗流涌動,京城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般,一切都是跟著以前沒有什麼兩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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