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造福於民蜀道行 第1672章 黃大富的執念

當徐階將那個條例告訴張四維,徐階又因方案的事情叫來了嚴訥,便註定這個方案的事情不會是秘密。

到了傍晚時分,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北京城的大街小巷,當即成為最為熱門的話題。

由於今年是大比之年,不僅是參加鄉試的考生,還有很多士子亦會前來京城湊熱鬧,這幫無所事事的讀書人在酒樓、飯館和客棧等處進行了激烈的探討。

面對著這一個被徐階視為高明的條例,士子們的反應卻是褒貶不一。

「直接削掉他們的爵位便是,何需這般麻煩還要給他們補償金,這個方案真是操蛋!」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

「要我說,這個林侍郎還是太過於保守了,哪裡還要宗人願不願意,直接削掉一批,給了他們補償金還敢吭聲不成?」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話不能這樣說,這個事情確實是棘手,現在不失為一個最佳的解決方案,能夠令到雙方都能夠接受!」這是深明大義的。

很多時候便是如此,一些人自然是希望林晧然能夠大刀闊斧,理所當然地以為該如何如何,但身居那個位置才能明白做事難。

就如同後世的網路噴子,只要他們抓到自以為正確的一個點,便會瘋狂地進行了攻擊。殊不知,很多看起來不夠完美的事情,都是經過多方角力後妥協的結果。

林晧然能夠從「不削爵」到「間接削爵」,這裡已經是一個極大的進步,亦是他執政智慧的一個充分體現。

「你們只懂得放屁,真的能夠削爵,雷狀元就不會被搞得灰頭土臉!我老師提出的方案,比你這個豬腦袋想到的要強上一萬倍!」

在京城的輿論中,不僅要有理,而且還要有人。

不論是林晧然天下士子楷模的形象,還是他竹君子的聲名,亦或者他在順天府的一幫弟子,都讓到他並不缺人。

當佔到理之後,雖然有人在背後想要煽風點火攻擊林晧然,卻是被以蒙詔等弟子為首的士子狠狠地頂了回去。

正是如此,在林晧然拋出新方案的時候,預期中的輿論攻勢沒有出現,或者是被林晧然及其弟子扼殺在搖籃之中。

不過這個方案能不能通過內閣,事情已然存在著一定的變數,徐階和嚴訥商議的結果不得而知,誰都不知道徐階會不會將方案打回禮部。

夜幕降臨,林府門前的燈籠已經高高地掛了起來。

只要是林晧然在家裡,幾乎便是沒有一日空閑的。對於一些舊識,哪怕今晚沒空見面,那亦要推到明晚抽些時間相見。

在這個時代,管家其實充當了秘書的角色,安排著誰什麼時候過來見上一見,而林金元的地位已然是水漲船高。

由於都是自家人,且長林氏擁有著一大筆集體財富,哪怕林金元不接受賄賂的情況下,亦是被人不動聲色地塞了幾萬兩銀子和很多物件。

林金元將二個身穿綾羅綢緞的商人引領到了書房,二個人恭恭敬敬地施予一禮,然後在座椅小心地站了下來。

來人正是書雅齋的李雲虎和珠江鐘錶黃大富,毅然是京城排得上號的大商人。

李雲虎的書雅齋靠著《談古論今》的東風,加上聯合商團資金支持,其店鋪已經鋪向了大明各個重要的府城,成為大明最大的連鎖書店。

在內容建設方面,一直是給原創者五五分成。令到很多士子投身於創作之中,都是以跟書雅齋合作為榮,不少士子藉此成為了「萬兩戶」。

在印刷質量方面更是甩了其他書店幾條街,造價十幾萬兩的銅印刷歷來是國子監刻坊引以為傲的東西,但書雅齋的銅板印刷卻是要強於國子監刻坊。

黃大富將粵鹽的業務交給弟弟打理,而他則是看到了珠江鐘錶這種「神物」的機會,卻是親自扛起了聯合商團的這項業務。

在輕鬆打開以廣州和雷州為首的廣東市場後,他選擇迅速北上拓展市場,不僅將珠江鐘錶店鋪到了杭州、蘇州和揚州等地,本人亦是親自來到了京城開拓市場。

鐘錶的售價動輒上千兩,而最貴的達到一萬兩,這卻不是普通人能夠消費得起的。雖然江南很富有,但鐘錶最大市場還是在京城,這幫手握重權的官員及子女才是潛在客戶。

得益於裕王召見南洋使臣時的宣傳效應,珠江鐘錶的單月銷售量達到十幾萬兩,而維修等收入亦到達了幾萬兩。

身穿著居家衣服的林晧然已經不會過多地談論生意上的事情,更多還是彼此見面聊一聊,卻是主動關切地道:「李思廣來得及吧?」

「有勞林大人掛心,他日前已經來信,已經平安無事地回到了廣州,且來信稱已經通過了科考!」李雲虎拱了拱手,顯得有些自豪地道。

後世以為商人子弟不能參加科舉,這其實有一個很深的誤區。

朱元璋將全國百姓劃分為民、軍、匠、灶等,卻是沒有划出「商戶」,而在《大明律》的規定是:娼、優、隸、卒及其子孫概不準入考、捐監。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大明由始至終地沒有明文規定「商人子弟不能參加科舉」,卻是給商人鑽了這個漏洞。

商人的地位低,這其實是相對於普通百姓而言,但其金錢發揮著很多的作用,已然是影響到當地的掌印官。

他們只需要咬著自己是「民戶」,那麼他們的子弟自然是有資格參加科舉,哪怕地方官員亦是無法阻止他們參加科舉。

像王崇古和張四維都是晉鹽商子弟,但他們並沒有受到刁難,哪怕他們已經入仕為官,亦是沒有人拿這個身份作文章。

林晧然輕輕地點頭,卻是感慨地道:「按說以你的情況,李思廣不該走這麼一趟,但朝廷的法度如此,本官亦是愛莫能助!」

「大人不用放在心上,朝廷法制如此,我等自當遵循!只是大明這個制度確實給我們商戶增加了難題,若是李思廣途中發生什麼意外,你說我該如何是好!」李雲虎一隻手拍著另一隻手的手掌,顯得無奈地搖頭道。

「本官有想過將你們這種情況的人編入商籍,讓你們的子弟能夠在當地參加科舉,但……」林晧然喝了一口茶,顯得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此例一開,怕是很多人會鑽這個空子,進而冠冕堂皇地到異地參加科考,從而喪失地方上的公平原則!」

籍貫其實是兩個意,籍指你負擔繳糧徭役的地方,或其職業承擔鹽稅、工匠銀的繳納地;貫,指你家世代居住的地方。

科舉對於籍貫有著很嚴格的審核制度,特別是兩省十三省科舉的難度不一,北直隸會防止南直隸、浙江和福建等考生冒籍。

李雲虎在京城經營已經兩代,他的娶老婆是北直隸人士,兒子李思廣從小在京城長大,可謂是「婚姻於茲,衣食於茲,與土地世產者非有別也」。

不過按著大明現行的制度,李思廣卻是只能夠回到籍貫所在的廣東參加科舉,不僅加劇了科舉的成本,而且增加了很大的風險。

「大人是有大智慧的人!除非大人身居宰輔,不然現在推行此法,必定給有人之人鑽了空子,卻是大大的不妥!」李雲虎朝著林晧然拱手,卻是瞥了一眼黃大富道。

黃大富一直在旁邊,看著李雲虎瞥向自己,便是當即抱怨道:「李掌柜,你看我做甚?」

「你還想繼續瞞著大人嗎?」李雲虎的臉色微寒,卻是正色地道。

林晧然聽到這話,不由得扭頭望向了黃大富,只見黃大富顯得很扭捏的模樣,卻是不知道黃大富有什麼事情瞞了他。

「我……」黃大富本是一個有膽色的鹽梟,此時顯得吞吞吐吐的模樣,最後將心一橫地道:「大人,我沒有讓我兒子黃小貫回廣東參加科舉,而是讓他……在順天府冒籍了!」

冒籍,這早已經不是新鮮的詞。

由於兩京十三省的教育資源嚴重不均,加上大明採用南北卷模式,很多教育資源富盛的省份的士子屢屢跑到偏遠省份冒籍。

像浙江,那裡的神童一抓一大把,學霸多如狗,徐渭都是屢屢折戟,但一些偏遠的省份卻是識文斷字都能混得上秀才,舉人的門檻更是發揮失常都能高中。

不僅是眼前的鄉試,到了會試的時候,若是冒籍的省份屬於北卷的話,卻是不用跟南卷的那幫學霸競爭,中進士的機率又會大大增加。

雖然順天鄉試的競爭不小,但其名額有135人,競爭程度要低於南直隸,且在會試中屬於北卷,故而北直隸正是冒籍的高發地帶。

林晧然聽到黃大富竟然讓兒子冒籍參加順天鄉試,卻是不由得微微苦笑。

在出任順天府尹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注意到這個情況,而且發現京城早已經形成了一條完善的灰色產業鏈,很多人通過這種事情進行謀利。

運作這個事情的人都是當地的地頭蛇,通過某些村子進行打點,給外地書生偽造身份,而後在宛平和大興兩縣等地造冊。

「大人,我就想要我黃家能出一個舉人,甚至是能夠高中進士,好光耀門楣……將來亦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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