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誰領風騷大明旗 第1537章 又見聖旨

官場是一個很複雜的地方,官員的性格亦是不盡相同。

總體而言,東南的官員相對要溫和一些,如徐階縱使位居首輔,給人仍然是一種和藹可親的形象。北方的官員則更要強勢,像兵部尚書楊博則是其中的典型,幾乎將兵部視為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林晧然是此次查案正使,高拱是查案副使,按說應當是以林晧然為尊。只是高拱歷來自視甚高,自持資歷老且地位稍高,故而想要壓制住林晧然這個小毛頭。

林晧然早在翰林院就知曉高拱是剛愎直率的性格,更是明白對方肯定不會向自己低頭,所以他並不打算跟高拱爭什麼主次尊卑。

面對著高拱的咄咄逼人,他先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這才抬頭淡淡地回應道:「不瞞高寺卿,那一幫都是亡命之徒,根本審不出什麼來!我前些天發了狠,讓人動了重刑,那個負責押送私鹽的頭目陳昭武這才招出幕後主使我,卻是咬了……」

說到這時,卻是突然間停了下來,林晧然則是抬頭望向了高拱。

高拱的性子直率而急躁,注意力早已經被林晧然說的事情所吸引,雖然知道身份定然不簡單,但還是著急地瞪著眼睛追問道:「他咬了誰?」

林福將高拱引進來,便是一直守在門外。他站得有些講究,背站在門的左側,抱手在胸,只露出小半個身子,既不惹眼又顯示著他的存在。

林晧然將大鬍子高拱的急躁看在眼裡,卻是抬眼望了一眼門外的林福,這才一本正經地揭示答案道:「魏國公府!」

若是拋開那份賬本,他現在手裡僅有緝拿私鹽行動中所逮捕的那幫人,而真正的核心人員是押運私鹽的陳昭武和崇明島守備牛大春。

由於牛大春在抓捕的過程中選擇自吻,只剩下一個昔日有些名氣的海盜頭目陳昭武。這個陳昭武既然沒有像牛大春那般當場自殺,定然不是一張鐵嘴,在嚴刑拷問便咬向了魏國公府的管事。

高拱聽到幕後黑手竟然是魏國公,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魏國公是開國六大國公之一,由於種種原因,現在南京僅剩下魏國公這一支。若是他將魏國公給揪翻,卻是要承擔一定的政治風險。

大明的勛貴固然已經失勢,特別南京的勛貴不僅沒有兵權,而且幾乎沒有什麼政治影響力。只是這魏國公府世襲罔替,底蘊卻是極為深厚,更有著北京的定國公府相互照應。

高拱臉上的凝重很快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文官的傲骨和清高,當即抬頭望向林晧然認真地求證道:「可有實據!」

林晧然將高拱的反應看在眼裡,深知魏國公府能夠嚇得一般的官員,對於高拱這種官職和性格的官員根本沒有效果,便是端起茶盞苦笑著搖頭道:「他並沒實據,都是一些空口白牙!」

「那你這些時日可查到了什麼?」高拱的眼睛閃過一抹失望,當即又是詢問道。

「高寺卿,你覺得本官應當順著這條線索進行調查魏國公府?」林晧然卻是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輕呷著一口茶水進行反問道。

高拱的臉色驟然一變,顯得正義凜然地斥責道:「我等食君之祿,自當行忠君之事。林大人既是朝廷委任的查案正使,若是害怕魏國公府的權勢而畏手畏腳,不過是一個沽名鉤譽之徒矣,當真枉費順天府百姓至今還稱頌你為林青天!」

哪怕是高傲如高拱,亦是不是不羨慕林晧然。在順天府僅是主政一年,便得到順天府百姓的愛戴,至今都傳頌著林青天的名頭。

他此番想要壓制住林晧然,雖然心裡是不甘僅是排在林晧然後面的查案副使,但未嘗不是有著一份忌妒的心理呢?

「高寺卿以為本官是沽名釣譽之輩,那好走不送!」林晧然雖然知道高拱的性格有著蠻不講理的一面,但當即變得強硬地望向高拱並針鋒相對地道。

高拱不由得愕然地望向林晧然,這剛剛將心裡的怨念藉機發泄出來,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強硬,當即令到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此次南下是想要借著查案的契機更進一步,只是他深知這個案子很是棘手,特別他南下浪費太多的時間,卻是要偎助於林晧然。

現在他若是真跟林晧然鬧翻了,林晧然完全可以不要這查案的功績,但他無疑是白跑了這一趟,甚至還落得辦事不力的污點。

高拱的腦海運轉極快,很快便是緩和口氣道:「老夫自是相信林大人不是沽名釣譽,卻不知林大人已經調查到哪一步了呢?」

林晧然看著高拱的態度緩和下來,深知這已經是不容易的事情了,便是喝了一口茶老實地道:「僅憑一個匪寇的證詞,我可不敢明目張胆地去調查魏國公!不過,本官早前已經派人在南京調查,倒是有了一點眉目!」

「什麼眉目?」高拱沒想到林晧然真敢調查魏國公府,眼睛微微發亮地追問道。

林晧然抬眼望向高拱,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魏國公府的家財……甚豐!」

「魏國公是開國國公,盤踞於南京城一百多年,單此一點說明不了什麼吧?」高拱的眉頭微微蹙起,顯得失望地道。

林晧然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卻是抽絲剝繭地道:「魏國公府的收入主要源於是祿米和賞賜,這皆有數目可查!本官派人暗查魏國公府的家財,發現魏國公府在南京、杭州和揚州等地購置大量的商鋪和豪宅,其花銷卻是遠遠超過這些數目。僅憑一個盜匪頭目的證詞,我們是不能證明堂堂的魏國公府參與其中。只是調查魏國公府這些新置的家業,再加上陳昭武的證詞,卻是可以向皇上做某些方面的揣測而上疏彈劾徐鵬舉。如果皇上同意繼續調查,咱們自然還是要順著這條線索繼續盤查,但若是皇上讓咱們停止,咱們便只能是回京了!」

事情說出這裡,他可謂是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若是他選擇不說,高拱現在完全是睜眼瞎,不僅無法向皇上交差,而且根本無從入手。

現在他不僅將案子的情況說了出來,而且給出了相應的方案,令到高拱眼前頓時明朗起來,甚至很快便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一件原本千頭萬緒的案子,在林晧然這裡卻突然捋得一清二楚,如何不令高拱感到高興呢?

高拱深深地望了一眼林晧然,卻是困惑地詢問道:「你現在查到了這一步,完全可以向皇上奏明這一切,根本不用等老夫到這裡!」

在官場混跡這麼長時間,他明白誰都是自私自利的,特別林晧然跟他非親非故,根本沒有道理跟他共享這個唾手可得的肥肉。

「本官剛剛整頓鹽政,現在的風頭太盛,卻是過猶不及了!」林晧然微微一笑,顯得半真半假地接著道:「高寺卿的消息應該比本官還要靈通,刑部右侍郎萬虞愷等人上疏彈劾本官在揚州培植親朋和排除異己,致使本官受到的誹議頗大。若是本官現在再將這事上疏,定然會引發朝野的猜疑,怕是頂不住這麼大的壓力。現在本官希望高寺卿能夠接下這個案子,前往南京城核實一些情況,然後由你上疏將向皇上奏明這些結果。」

高拱雖然離開京城,但一直都關注著京城的動態,自然是知道林晧然被彈劾的事情,但還是保留疑惑地詢問道:「你當真沒有半點私心!」

「昔日本官對付郭質夫確實是情非得已,還請高寺卿莫要介懷,咱們就此化解芥蒂可好?」林晧然猜到對方會如此一問,卻是開誠布公地道。

高拱和郭朴的年齡相仿,又是河南老鄉,還在翰林院共事很長的時間。由於高拱稍晚進入官場,得到郭朴的諸多照顧,雙方已然結下了很深的情誼,二人更是政治上的同盟。

卻是不想,如日中天的郭朴遭到了林晧然的算計,現在郭朴背負著「匿喪不舉」的惡名,令到林晧然成為河南幫的公敵。

「若是此事的話,那便是怨不得你!」

高拱並沒有多麼記恨林晧然,只是覺得林晧然比較陰險罷了畢竟徐階都能向嚴嵩背後捅刀子,便是渾不以為然地擺手道。

「本官希望此事過後,咱們能夠和睦共處,一起推動朝政的改革!」林晧然認真地望向高拱,顯得一本正經地道。

如果真論到改革派的話,高拱無疑是最典型的一位。正是高拱力推隆慶新政,這才讓到大明有了新的生機,已然是一位激進的改革派。

「此事以後再議!不過今日之事,老夫承你的情了!」高拱深深地望了林晧然一眼,對著他鄭重地拱手朗聲地道。

「現在已經到了中午,不如跟本官一起用個午飯可好?」林晧然抬頭望向外面的天氣,當即進行邀請道。

「不了,老夫約了人,告辭!」高拱卻是直接拒絕了林晧然邀約,便是起身離開。

林晧然將高拱送到了門外,看著這個匆匆離開的身影,心裡卻是輕輕地嘆了一聲。

他雖然想要跟高拱形成政治同盟,但卻深知不可能永遠和睦共存下去,特別高拱的背後有著山西商幫的身影。不過他亦是明白,政治從來都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起碼這段時間可以跟高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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