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誰領風騷大明旗 第1523章 鹽弊

清晨的通泗橋顯得人來人往,在北側有著一條蜿蜒的石梯,下面是一間破舊的茶館,茶館前那條狹窄的小道已經圍了很多的人。

隨著林晧然從茶館走出來,四個惡奴被打倒在地上,貴公子的囂張氣焰被掐滅,正是滿臉吃驚和擔憂地望向這位高高在上的欽差大人。

自從林晧然整治徐元季,令到整個南直隸的公子圈都知曉著這麼一個人,很多人的父輩都是千叮萬囑他們不可招惹林雷公。

只是什麼事總會有意外,這如同現在這般。張無紀從踏進揚州城那一刻,他爹就告誡他不可招惹林晧然,但不想還是給撞上了。

林晧然將張無紀的驚慌看在眼裡,便是直接進行訓斥道:「張尚書是我朝的股肱之臣,若是讓他知曉有你這般不堪的子孫,怕泉下有知亦是難眠!」

松江府張家是原刑部尚書張鎣之後,這位正統十三年的進士走了言官的路線,履歷不算多麼的出彩,但亦是熬到了刑部尚書的高位。

雖然張鎣已經去世幾十年,但其終究是曾經官居尚書的朝廷大佬,卻是一直庇蔭著張家一族,令到張家顯赫於松江府。

最為重要的是,他的一個孫女嫁到了松江徐家,現如今成為當朝首輔徐階的第二任夫人。

正是憑藉著這一層關係,令張家在松江府乃至整個南直隸都是一個令人不敢招惹的家族,卻是難怪張無紀敢於如此的囂張跋扈。

只是張家這種裙帶關係戶亦是有弊端,一直對方真不將他當一回事,他們似乎亦是沒有什麼辦法。

面對著這位來頭甚大的欽差大人,想著父親對他的叮囑,有著徐元季的前車之鑒,張無紀只能是老實地挨著訓斥。

林晧然沒有繼續搭理張無紀,而是扭頭望向地上的小老頭,上前溫和地伸手要扶他道:「老人家,你剛剛沒傷著吧?」

「您當真是青天大老爺啊!小老頭的身子骨還算硬朗,沒有傷到筋骨,勞費欽差大人費心了!」小老頭的眼眶濕潤,顯得感激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道。

林晧然給林福使了一個眼色,林福帶著幾個人收拾起地上的魚,而林晧然則是塞給小老頭一錠銀子道:「這秋魚看著很鮮肥,本官便是買下了!」

「這筐魚值不了這麼多錢!」小老頭如此觸電般,當即拒絕道。

林晧然深知這時代的百姓純樸,便是堅持著道:「這剩下的銀子便給你壓驚和買些湯藥,還請老人家莫要推辭!」

「何老頭,欽差大人給你便拿著,這是大人給你福分呢!」旁邊的圍觀人群中,有一個認識李老頭的茶客大聲地建議道。

何老頭面對著盛情,加上相信林晧然的銀兩能帶來福分,便是千恩萬謝地收了下來,眼眶卻是變得更加的濕潤了。

他已經活了大半輩子,遇到過太多的人與事,亦是遭受著諸多的不公對待。卻是在今天,面對著一個不可招惹的貴公子反而贏得了一次公平的對待,令到他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林晧然看著小老頭的腿部受了點傷,便是讓人扶著他找大夫瞧上一瞧,只是重新望向張無紀之時,臉上當即又變得肅然。

若非今天他剛好在這裡,恐怕這個小老頭要遭受一頓毒打。按著這時代固有的相處方式,這個小老頭定然不敢吭聲,卻是平白忍受著這一份疼痛和委屈。

林晧然微微地眯了眯眼睛,顯得一本正經地道:「剛剛你撞人在先,而後著令惡奴動手打人,今本欽差念在張尚書的份上,此次便不打你板子!只是你此等行事作風實乃令人膽顫,今本欽差著人遣你回原籍,希望張老爺子能夠重整門風,對你好生管教!」

張無紀聽著這位欽差要將他攆回松江被爺爺管教,整個人亦是一陣垂頭喪氣,並是嘀咕道:「那還不如給你打板子呢!」

這個聲音很低,卻是沒有人聽得清楚。

旁邊的人看著林晧然如此懲治惡少,亦是紛紛拍手稱好。跟著單純打板子相比,將這個惡少送回松江府,卻是無疑要更好一些。

「學生李自華,見過欽差大人!」那位窮酸書生忍著心裡的激動,對著林晧然進行恭敬地施禮道。

李自華?

林晧然對這個名字隱隱有些印象,但亦是僅僅如此而已。對著這位敢於見義勇為的窮酸書生表揚了幾句,關心一點他的學業,便是攜帶著花映容直接離開了這裡。

並沒有朝著石階走到府前街,而是走向另一側的小道,從偏僻的小道走回家裡。

花映容一直在旁邊觀看,這時卻是突然輕笑地道:「相公,你不厚道!」

「我怎麼不厚道了?」林晧然微微一愣,顯得不解地反問道。

花映容風情萬種地瞥了他一眼,便是指出其中的玄機道:「張家此次急匆匆從松江府趕過來,正是想要憑藉著徐階的關係,向你討要一個大好處。現在你說張氏家風不嚴,還大張旗鼓地將張公子送回松江,這不是擺明不給張家機會了嗎?」

林晧然瞥了一眼旁邊的女人,發現還真是什麼都騙不了她。

張家自然不算什麼,但奈何張家背後站著徐階。他如果直接拒絕張家的請求,難免有不賣徐階面子的嫌疑,而今天卻是給了他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按說,他應該給徐階分一塊蛋糕,但考慮到徐階的實力和將來不必要的麻煩,卻是決定還是清除掉徐階的親朋勢力。

林晧然想到了剛剛的一幕,便是認真地叮囑道:「咱們的人可不能出現這種狂妄子弟,若是誰家出了這種人,你亦不要姑息!」

自打從建立聯合商團那天開始,他便是一直注重著素質建設,在廣州更是三令五申讓各家注意管教好他們的子弟。

隨著聯合商團一步步發展,他擔心一些子弟會生起驕狂的心理,偏偏他今後的日子一直呆在京城,故而對花映容亦是叮囑了起來。

「放心,此事我會盯著,不會讓他們打亂我們的步伐!」花映容的臉色肅然,跟著林晧然顯得夫妻同心地點頭應道。

她亦是認同林晧然的看法,她們聯合商團想要不斷地做大,除了要將林晧然推上更高的位置,亦是要大家保持著低調的作風。

隨著聖旨下達,林晧然即將在兩淮主持推行綱鹽法的工作,致使各方圍繞著世襲鹽商的名額展開了爭奪,各方都開始設法巴結於林晧然。

一旦此次落選,那他們恐怕這輩子都跟鹽商無緣,只能轉行做其他生意。只是這天底下的買賣,又有哪個行業能夠跟食鹽生意相比的呢?

只是他們似乎是干著急了,大家都以為林晧然即刻開展「招商工作」,儘快將世襲鹽商的名單上呈皇上,但林晧然卻是忘記這個事情一般。

到了八月底,巡鹽察院終於有了動靜。

林晧然廣派邀請函,將揚州城的鹽商都請了過來。時間定在午後,很多鹽商按時而至,令到巡鹽察院的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鹽商群體早已經是山頭林立,除了揚州城本地的鹽商外,有著南直隸本地系的徽商,還有實力最為強勁的浙商和晉商。

揚州系的曹孟、徽商系的胡大勇和浙商系的許雲安等人卻是如沐春風般,相互間溫和地見禮,然後一併走進了巡鹽察院的大門。

陳伯仁和晉商系的范千山、楊大石等人卻是垂頭喪氣,他們不僅面臨著調查私鹽的麻煩事,而且還明顯感受到了一種排擠。

在各方都知曉綱鹽法的時候,他們卻是一無所知,還跟著林晧然一度唱著對台戲,令到他們對接下來的事情感到了悲觀。

眾商鹽紛紛應邀前來,每個人走進大門之時,都會看到門口豎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一行字道:「溺愛惡子須自省,有財無德莫進來!」

眾鹽商看著這個牌子,卻是神態各異。這已然是本次甄選世襲鹽商的一個標準,將家風和德行已然是放到了首位,排除那些溺愛惡子和無德的鹽商。

會面的地點安排在議事廳,這裡排列著整整齊齊的兩行椅子,而上首的座椅卻是空著。

「見過欽差大人!」

曹孟等人看到林晧然出現,當即亦是紛紛起身施禮道。

林晧然現在不僅僅是地位崇高的欽差大人,且他掌握著令眾人垂涎三尺的東西,令到在場的眾人生起了一份敬畏之情。

林晧然身穿著三品緋紅的官服,整個人顯得官威十足,抬起手對著眾人淡淡地道:「諸位,請坐!」

「欽差大人,您請!」

曹孟等人進行推讓,待到林晧然的屁股坐下,他們這才紛紛坐到椅子上。出於那一份敬畏,很多鹽商只坐了半個屁股。

林晧然抬頭望著兩邊的鹽商,先是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小口,這才開門見山地道:「本欽差今日找諸位過來,正是為了兩淮推行綱鹽法一事,朝廷希望本欽差將更詳盡的世襲鹽商名單和鹽引價格等具表上奏!現如今,汝等對綱鹽法有何不明,盡可在此詢問,本欽差為汝等解答綱鹽法的章程!」

雖然他在奏疏跟著朝廷解釋得很清楚綱鹽法,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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