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開基立業新雷州 第0548章 新舊不對立

「哥!」

虎妞看到林晧然出現,蛾眉輕揚,眼睛透著亮光,整張臉蛋紅彤彤的。她高興於跟哥哥相見,亦高興於哥哥為她親自下廚,更高興於即刻能吃到大雞腿。

「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是樂不思蜀了呢!」林晧然的目光當即落在這個野丫頭身上,不由得進行抱怨道。

這丫頭到廉州城參加壽宴而已,結果人竟然消失了近十日。若不是對她的性情有所了解,恐怕都要擔心她是不是被拐賣了,要派手下前去尋人了。

「哥,你不是應該說我『樂不思哥』嗎?」虎妞那張肉墩墩的臉蛋顯得仍舊得意,並用眼睛輕睥他一眼進行糾正道。

她喜歡哥哥生氣的模樣,這證明他亦在想念著她,心裡變得甜滋滋的。

「虎妞,你故意找打是不是?」林晧然將手上的那盤紅燒雞放到桌面上,回睥了這個已經學會調侃的小丫頭一眼,然後才朝著那位氣度不凡的老人拱手道:「在下林若愚,見過這位老先生!」

自從他回到雷州府擔任知府後,特別他在雷州府搞得腥風血雨,哪怕是野狗撞見他都得閉起眼睛。

習慣於種種敬畏的眼神,面對著一種肆無忌憚地審視目光,他很是新奇。對方只要不是傻子,就必有所依持,而這氣度不凡的老者必然屬於後者。

打林晧然進來,王鈁便一直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在沒見到林晧然之前,他對這位在科舉之路少年得志、初入官場又顯得鋒芒畢露的林文魁的判斷是:銳氣十足。

這個判斷是有依有據的,不說在京城扎騰出來的《談古論今》,在雷州府更是除惡霸、滅惡紳、打貪官,這無疑是一個安分的年輕人。

只是當真正看到林晧然本人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年輕人長相秀氣,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書生氣,而眼睛亦給人一種溫和之感,更像是一個「謙謙君子」。

特別是林晧然親自將著一盤菜肴端進來,對著妹妹更是溺愛有加,對他這個陌生人亦是彬彬有禮,身上並沒有什麼「銳氣」,更多的是一種「謙和」。

「林府台客氣了,老夫王印岩!」王鈁對林晧然的印象悄然改觀,微笑地回禮道。

「王印岩?」

林晧然的眉頭微蹙,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他的腦子進行搜索,卻又無法跟哪個熟人對上號,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他跟這個老人家素未謀面。

「哥,這雞肉好香哦!」虎妞的小鼻子用力一吸,咽著口水說道。

林晧然扭頭看著虎妞的目光被那盤雞如磁石般吸住,不由得莞爾一笑,有幾分的無奈,但亦有幾分的開心,便是有些得意地說道:「當然香了!要是有評級標準的話,你哥現在該是五星級廚子了!」

在得知這個丫頭回來,他亦是親自下廚,炮製了這一盤紅燒雞。對於這個耗資半個時辰的菜肴,他心裡湧起一種自豪感,對自己的廚藝更是信心爆棚。

咦?

王鈁的眼睛閃過一抹詫異,又是打量著林晧然。雖然先前已經有猜測,但如今得到證實,還是微微感到新奇,一介知府竟然會親自下廚,當真亦算是一個趣聞。

「哥,一聞就很好吃,你可以是六星級廚子!」虎妞的鼻子又是用力吸取那團冒起的香氣,接著仰起可愛的臉蛋認可地說著,然後扭頭對著林元寶道:「元寶,你快上菜,給我拿碗筷過來!」

林元寶對這個族姑,又是名正言順的大小姐,自然是言聽計從。便是讓下人快些菜肴送上來,開啟這頓豐盛的晚餐。

林晧然正想要說教,王鈁倒是先對著虎妞開口道:「周易有云: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故而五星可為尊,六星則失了威嚴。」

只是話說完,他對著林晧然又是認真地告誡著道:「林府台,雖說這『五』用得玄妙,但易於犯忌諱,還請慎之。」

這自古便有著「九王至尊」之言,「九」和「五」象徵著皇權。亦是如此,後世很多的評級,最高級往往是「五」或「九」。

林晧然並不是二愣子,知道這是一個好意的提醒,畢竟在這時代犯忌諱並不是小事,便是微笑地拱手道:「王先生,這是我失言了!不過這亦是一句戲言,廚子的標準哪可能是我能定下來的!」

「林府台前程無量,對旁人可能是遙不可及,但對你卻不是沒有可能的事!」王鈁對他進行讚譽,接著便又是詢問道:「老夫倒是有些好奇,這廚子似乎都差不了多少,都是將菜品做好,各有各的特色,這該當如何進行評判星級呢?」

一個人的地位,往往就會決定他的談吐和眼界,特別是在這種信息相對封閉的時代。

林晧然看著他談吐不凡,便更肯定他是一個有身份和見識的人,便是侃侃而談地道:「先是考其運用煎、炒、烹、炸等烹調技法,看能否製作出相應的複雜工藝的菜肴,這便能為初級廚子;接著觀其菜肴的原材質量、製作食物的技藝水平及口味的整合,這可為中級廚子;最後是考察其是否有適當的菜肴創新能力,這方能成為高級廚子。」

「菜肴創新能力?」王鈁的眉頭微微蹙起,認真地打量著林晧然道。

林晧然很是肯定地點頭道:「不錯!一個頂級的廚子,不僅要熟練地製作出各種菜肴,將菜肴做到極致,更要推陳出新,以此推動飲食事業的發展!」

實質上,二人都有著窺視的意思。在林晧然放出這番論調,讓到王鈁亦是暗暗地震驚,發現這個年輕人比想像中更有政見。

「這推陳出新是好,但亦有不好的地方!」王鈁的眼睛閃過異光,故作感嘆地進行試探道:「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則不會衰亡;蕭何法度,漢改而衰亡;故天下之道,祖宗之法不可變!你這推陳出新,極可能讓國家陷於危局!」

跟著以往朝代很相似,隨著大明出現種種的弊端,改革之聲不絕於耳。有人論漕弊,有人指責軍衛腐敗,有人提議削減宗室祿米,有人提議重開海禁等等。

亦是如此,當下的朝廷存在著改革派和守舊派,而又是以守舊派佔優。像嚴嵩被人詬病的地方,就是無所作為,對種種「祖法弊端」視而不見,是典型的守舊派。

很是不巧,王鈁看到朝局的種種弊端,卻是心急如焚,很想改變如今的現態,卻是一名改革派人士。亦是如此,他很希望他的同科徐階能夠取代嚴嵩,從而對弊病叢生的大明朝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

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發現這個老人的思緒跳躍太大,明明跟著他聊吃喝,結果下一秒便跳到了政治上面去。

談論政治,他是謹慎的,特別在這種一言而丟性命的時代。原吏部尚書李默就是一個好例子,因「漢武征西域而海內虛耗,唐憲復淮蔡而晚業不終」而獲罪入獄,從而瘦死於獄中。

林晧然還是看出這個老者有考究之意,故而言斟句酌地說道:「禹湯文武之法和蕭何法度到了本朝,卻是被廢除了!」

聽到這個論調,王鈁的眉頭便是微微蹙起。因為這個論調並不新鮮,亦是顯得林晧然毫無主見,讓他心裡涌是失望。

林晧然的話鋒卻是一轉:「卻不是說禹湯文武之法和蕭何法度就不好,只是他們確實屬於舊法,而英明的太祖在歷朝的種咱法度中,創立了咱大明新法。我認為新跟舊並不需要完全對立,舊的不能被一捧子打死,但被更好的新法取代,這卻是大勢所趨。像江浙的織布機並不是不好,那種織機更是令整個大明普通百姓過上有棉布穿的好日子,但現在雷州布的織機得到了創新,織機效率要比先前的織機高出數倍,這新取代舊的便是大勢所趨。」

「舊跟新不對立,這等說法,老夫倒未曾聽過!」王鈁捋著鬍鬚打量著林晧然,接著又認真地問道:「你這等說法有問題,這開海跟禁海總歸是對立的吧?」

「非也!」林晧然卻是搖頭,微笑地說道:「禁海是在開海的弊端下形成的新事物,而開海能有效地解決弊端。現在禁海派反對的是原來的開海結果,卻不一定會反對新的開海結果,我相信很多禁海派會改變陣營。」

王鈁先是搖了搖頭,他不覺得這事會如此簡單,但突然又自我否認。因為他的內心亦是在動搖,特別是看到雷州城的變化之後,他對開海已經沒有那般強烈了。

或者是說,他其實對在雷州府這裡開海,從來都沒有反對。而如今,他甚至從「不反對」變成了「支持」,很希望雷州府能夠開海成功。

林晧然又是繼續侃侃而談道:「一個國家真正要發生富強,成為史書上的盛世,不可能靠著幾條法度的實施就能夠轉變的。說到底,無非就是遇到一個個問題,我們著力用新的東西去一一解決,而不是一味地抹殺舊的事物,甚至是開始新與舊對立的情況。像糧食不足,我們不一定要去否定舊的水利系統,可以設法找到更高產的農產物;咱們沿海軍衛的戰力低下,我們不一定要去怪責軍屯制,可以設法提高他們的身材素質或者是軍械,從而解決倭患問題;像重達千斤的佛郎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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