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東方工業園。
過了國慶，北方的天氣驟然便冷了下來，秋意極濃。
王冬升陪著蘇遠山和朱元新走在園區內，他見蘇遠山有些畏寒，便關切地問道：「山總，要不要加件外套？」
「不用，還扛得住。」蘇遠山雙手插兜，視線在園區內游弋，聞言笑道：「聽說棒國那邊有人過來取經，怎麼沒看到人影？」
朱元新來這邊的時間比較多，聞言失笑道：「山總，SK的人在另外一個實驗室，再說都是黃種人，就算走在大路上，只要不開口，你也分辨不出來呀……」
「說的也是。」蘇遠山呵呵一笑，轉身沿著樹林走向實驗樓。
從97年亞洲金融風暴開始，京東方便在「910計畫」的扶持下大展拳腳，憋著勁地逆周期擴張不說，上頭更是為了推進液晶面板，還特地成立了一個「液晶顯示協會」，幾乎是用「半行政命令」強行推著國內電視產業往液晶面板方向前進。
如今兩年過去，不說成果斐然，最起碼，在液晶面板市場佔有率這一塊，京東方是拿下來了。
但有一說一，京東方拿下來的，主要還是中游的面板生產技術，在上游的基礎材料領域，目前還得和霓國棒國合作。
當然，京東方在應用領域技術的突破也走得很快——多虧了遠芯和索尼這倆甲方，沒有一個是好糊弄的。
就譬如，這次的電容式觸摸屏。
……
「目前控制晶元剛送去流片，目前只能用FPGA晶元給你演示一下，而且驅動也比較簡陋——具體應用場景的話，還需要應用開發商多多磨合。」
王冬升邊走邊介紹，把蘇遠山二人帶進了實驗室。
實驗室內早有人等候，而且還有老熟人唐澤二雄。
「唐澤，驅動又是你負責的嗎？」蘇遠山笑呵呵地先一步打招呼。
「是的，山總。」自從上次和蘇遠山「相認」後，唐澤二雄在京東方的地位便水漲船高，如今已經是總監不說，技術等級也相當高，自然的，待遇也肯定不會少。以至於他把家人都接到了首都安家，還一直在攛掇自己的兄長也過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蘇遠山笑著點頭，又與其他人一一打了招呼後便站到了工作台前。
一塊大概八英寸大小的IPS液晶屏放在一台筆記本的旁邊，然後用數據線與一個獨立的驅動電路板連接，最後再連接到筆記本上。
唐澤二雄打開筆記本上的測試軟體，順手就在一旁的液晶屏上點了一下，測試軟體界面立刻便有一個坐標點亮了起來，同時在旁邊的日誌欄留下坐標。
「山總，你來試試？」
「好。」蘇遠山也不客氣，直接五根指頭齊齊摁了下去，緊接著又快速一滑。
測試界面很忠實地留下了他手指運動的軌跡。
蘇遠山又接連划了好幾次，留意到軌跡記錄幾乎沒有什麼偏差後不住不住地點頭：「不錯，牛逼！」
聽到這話，自他進來後，所有雖然臉上都帶著笑，但心中依舊還是有點忐忑的工程師們總算鬆了口氣。
特別是唐澤二雄，更是一口氣毫不掩飾地呼了出來。
——在這些工程師們眼中，蘇遠山代表的可不僅僅是合作的需求方遠芯，更代表了目前整個科技圈的最高眼光和水準。
能夠得到他的認可，那表示確實……牛逼。
「老朱，你來試試。」蘇遠山退後一步，讓出位置給朱元新，和王冬升站到一起。
「嗯，好。」朱元新也早就想試了，自從蘇遠山向他大倒苦水，說觸控筆+電阻屏是反人類的妥協後，他一開始還沒覺得什麼……後面用著用著就越來越覺得不爽，以至於也對電容屏充滿了期待。
見朱元新在屏幕各處瞎點，又俯下身子看屏幕情況，蘇遠山便是一笑：「玻璃屏，劃不爛的——對了王總，你們這個玻璃基板用的誰的？康寧還是旭硝子？」
「旭硝子。」
「嗯……」蘇遠山便點了點頭，沉吟幾秒後問道：「國內沒有扶持起來嗎？」
「有，洛玻。但洛玻……還差一點。」王冬升微微搖頭：「我們現在想走前沿技術，材料上就不能縮水，再說現在我們也沒有資格……拉兄弟企業。」
「嗯……」蘇遠山再次點頭：「是的，材料領域確實急不得，咱們有機會飛，就得先飛一步。」
說完後，蘇遠山又望向朱元新，意味深長地一笑道：「老朱，怎麼說？」
「挺好，但成本呢？」朱元新回頭望著兩人：「這玩意成本要是降不下來……那隻能成為概念產品啊。」
「成本等會再說。」
……
又在幾個實驗室里轉悠了一圈，了解了一下前沿技術的進度後，蘇遠山等人回到了王冬升的辦公室。
三個人關起門來後，談的就應該是具體問題了。
「山總，成本確實很高。」王冬升正色道：「這個電容屏不比普通面板，雖然它看似能夠替代掉電阻屏的應用場景，在我們都明白，理論上是一回事，但實際上又是另外一回事——電阻屏也有優點就不說了，光成本，就很難替代掉。畢竟不是所有設備都像智能手機這樣大量操作。」
「嗯……我明白。」蘇遠山微微頜首：「所以我們要給電容屏找出路。」
朱元新馬上道：「智能手機是一條。」
「還有呢？」蘇遠山問道。
「額……」朱元新被蘇遠山一下子問懵了，想了想後道：「車載導航儀？車、機載可操作智能電視？」
蘇遠山呵呵一笑：「還有呢？」
「……反正就是需要顯示屏，又需要操作的地方唄。」朱元新嘿嘿笑道：「或者把筆記本的顯示器換成觸控的……」
「咳……」
嗯……他帶朱元新過來，確實還是希望朱元新能夠靈光一閃，把平板電腦給整出來。不過現在看來，人的創意還是受到制約的。
而且就目前而言，確實消費類電子產品還沒到需要平板電腦的那一步——就算歷史上有平板電腦的雛形，其實也要麼像筆記本，要麼像PDA。
沉吟片刻後，他慢慢搖頭：「我有個想法——輕薄化是所有電子產品的進化之路。無論筆記本也好，還是我們的智能手機也好，都將會沿著這個方向進化。」
朱元新點頭符合：「所以這次筆記本，我們就交給了霓國那邊的設計團隊，主導的是岡本山，他是原東芝筆記本的主設計師，而且理念和我們一致。」
「嗯。」蘇遠山點頭：「但中間又有個矛盾就是，我們對於信息的展示面積，又是有著孜孜不斷地追求的——譬如，現在電視為啥越來越大？別說電視廠商，就連面板廠商，都以能吐出大型面板為噱頭，老王你說是不是？」
王冬升呵呵一笑：「是的，面積越大，可顯示的內容和信息也就越多，越豐富，表現力也就越強。」
「所以，你看……手機雖然夠便攜了，但礙於屏幕尺寸，它所展示的內容還是太少了。用來娛樂還差不多……真要用來工作，還是差點意思。所以工作還是用筆記本，而且筆記本還必須要有一定的尺寸才夠。」
蘇遠山一邊說著，一邊抓過一旁的雜誌。
王冬升見狀微微一怔，不知道蘇遠山要做什麼，倒是朱元新很懂蘇遠山，他見狀便起身，從辦公桌上的筆筒里抽了一支筆遞給蘇遠山。
「但筆記本，不夠便攜啊——它要保證續航就很重，要輕巧就不能保證續航，而不能保證續航……那一兩個小時能幹啥？而且，筆記本的固定地點辦公屬性還是太濃了。它最適合的場景就是從家裡背到公司，再放到辦公桌上，插上電源……而不是隨時隨地都能拿出來。」
「所以，如果我們能夠在筆記本和手機之間找到平衡，做出一款真正的、能夠既滿足便攜、又滿足內容表現力的電子產品……是不是有市場？」
「它不用太大……」
蘇遠山說著就準備在雜誌上畫一下，結果一低頭就看到一本故事會，於是他頓時放下筆，拿起故事會，呵呵笑道：「這樣大小就行了。」
王冬升和朱元新同時望向那本三十二開的故事會——大概就是九英寸。
片刻後，朱元新騰地起身！
「山總牛逼！」
……
……
奧迪離開京東方，朝著遠芯首都科技園駛去。
朱元新和蘇遠山坐在後排。自從上車後，他變一言不發，目光炯炯地望著前方眨也不眨——很顯然，他這是在看空氣。
因為拿他的話說就是，當腦子裡有了想法後，便一刻也不想多等了。
蘇遠山見狀，自然也不會打擾他，只是樂呵呵和副駕駛位的文曉倩聊著天——而朱元新這傢伙，竟然還偶爾能接一下話，倒也是個能一心二用的奇才。
回到設計中心，朱元新便馬不停蹄地召集了中層開會，然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