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總的這句話讓蘇遠山立刻回過神來。
靠！他居然忘了蘋果從來都是自己搞自己的……從來都不隨大流的。
現在自己要拉著蘋果和所有人搞一樣標準，這顯然讓喬總是不爽的——蘋果怎麼能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全然沒有美感的垃圾產品攪合在一起？
「額……那如果不統一標準，就只有依靠產品的競爭力來完成垂直產業鏈的建立了。」
喬布斯慢慢點頭，又似乎意識到因為自己的意見向左，頗有點讓蘇遠山下不來台，他笑了笑道：「不過垂直採購，確實是一個優秀的體系，他完美地符合了一個優秀企業應該追求的方向。」
蘇遠山和段勇平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
「所以，蘇，你的意思是，希望蘋果把產品的生產交由你們遠芯代工嗎？」喬布斯又意味深長的一笑，望著蘇遠山問道。
「是的。」蘇遠山回答得很坦白：「而且不是交由我們遠芯——代工廠會離開遠芯，以獨立的身份專註代工業務。今後就算是遠芯，與其的關係也是合作關係。」
「哦？是準備像當初EDA那樣發展？」
「嗯，不排除和EDA走一樣的路子。」蘇遠山說著嘆道：「畢竟追求技術的卓越，是一個生產加工型企業的天職。如果留在遠芯體系下會對它的追求造成阻礙，那麼我們就需要考慮放手了。」
喬布斯含笑點頭，悠悠地說道：「郭士納先生真該來聽一聽。」
蘇遠山一怔，當弄清楚郭士納是誰後他馬上紅著臉擺手，接連說不敢當……
郭士納，IBM新任的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前年才從煙草公司轉行進IBM，剛進門就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口氣裁掉好幾萬員工，然後又是大手筆收購lotus公司，緊接著制定了大型機市場的戰略方針……
總之，IBM這個搖搖欲墜的藍色巨人，在他手下奇蹟般地實現了扭虧為盈，並且成功地進入了企業級的電子網路，以至於此後被時代周刊譽為電子商務巨子。
喬布斯說讓郭士納聽一聽，顯然就是在吐槽IBM什麼都想一把抓，沒有蘇遠山這種捨得放棄的勇氣。
……
兩天後，雙方的初步協議基本達成。
或許是遠芯的科技園的氛圍的確夠吸引人，再加上對技術的追求，蘋果團隊最終還是答應了遠芯的訴求，成立一個交流隊伍，與遠芯的YX架構部門組成一個全新的合作團隊，該團隊的主要工作地點是遠芯科技園。
當然，這個團隊並不是雙方的全部技術力量。
蘋果依舊會在矽谷保留並組建自己的團隊，並且通過加密網路交流的方式與這邊進行協同工作。
雙方今後取得的成功，將會進行無保留的共享。至於之前雙方的技術和方案，則採取有限授權的方式進行交叉授權。
為了照顧到蘋果最近的財務狀況，以及對合作方的照顧，遠芯免去了對蘋果的IP license——即IP授權費用，只收取IP royalty，版稅，可以理解為抽成。
這樣最終計算下來，蘋果如果要自己搞一片在現今價值三百美元的GSM基帶整合晶元，遠芯最多拿走不到五十美元，在如今日漸漲價的IP授權費用中，這個價格實在算是友情價了。
畢竟遠芯的基帶也要支付專利授權費用，只不過遠芯本身就是GSM基帶的IP授權商之一，有的是各種法子應對那些想耍流氓的專利商。
……
「亮哥，你什麼時候走？」
蘇遠山陪著陳靜簽署完草案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沖把自己完全不當外人的楊光亮搖了搖頭，笑問道。
楊光亮正在用裝有win95的筆記本玩著掃雷，聞言便抬頭呵呵一笑：「怎麼？著急趕我走了？」
「是我明天要陪喬總去特區，他要參觀一圈我們的代工廠。」蘇遠山挨著楊光亮坐下，頗有些感慨道：「拉來這麼大一個客戶，國家起碼得給我發一塊鍋盔那麼大的金質獎牌才行。」
「得了吧，是給你們遠芯拉的客戶。而且又不是投資……」楊光亮瞥了他一眼，笑著回道。
「呃……亮哥，你這是開玩笑的還是真這麼認為啊？」蘇遠山聞言倒認真起來，望著楊光亮問道。
楊光亮見蘇遠山一本正經起來，怔了一下，他鬆開滑鼠，也望向蘇遠山：「當然是隨口說的——你不會是真想要獎章吧？」
「我要那玩意幹什麼？我的意思是，你真認為那只是遠芯的客戶嗎？」
楊光亮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他深深地看了蘇遠山一眼，慢慢道：「當然不是，你們的垂直採購體系的優點以及對特區乃至國內產業鏈的發展都有著深遠的影響。你那本報告，我可是一字不拉地看完了的。」
「呼……」蘇遠山鬆了口氣，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那我就放心了，我以為你真沒意識到蘋果這樣級別的客戶進入遠芯生產企業的意義。」
楊光亮便笑著搖了搖頭。
也虧得是蘇遠山，兩人的私交暫且不說，從身份上，大概也只有蘇遠山這樣級別的商業領袖才會在自己面前這樣「毫不顧忌」地說話了。
不過這樣才好，他才能聽到最真實和準確的聲音。
對於他所在的改革與發展委員會，現階段的重要工作之一便是看和聽改革開放以來所取得的成就以及那些「先富起來」的人的聲音。
特別是遠芯這種，能夠可以說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撬動乃至「盤活了」整個國家晶元行業、並屢次創造奇蹟的企業，蘇遠山的聲音尤為重要。
而且楊光亮很敏銳地覺察到，蘇遠山擁有著與那些只顧著自家企業發展的企業家不同，他會從更高的角度，從整個行業乃至整個國家工業生產體系的角度來看問題。甚至在某些方面，還有舍小家，為大家的意思。
這就已經不是值得傾聽，而是值得尊重了。
「你們什麼時候需要批准？」楊光亮問蘇遠山。
這裡的批准，自然是來自外經貿委的技術出口批准。
「先等一等，緩一緩……總不能讓蘋果知道，我們和國家是一夥的。」蘇遠山呵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