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雙城記 第2022章 中斷的酒

送走了黃美麗,劉立桿開車直接走杭浦高速,從浦東機場返回杭城,杭浦高速比滬杭高速車少,汽車在高速上飛馳,劉立桿的心裡卻是一片的空茫。

僅僅只過了一個晚上,劉立桿卻覺得似乎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他經歷了一個人二十多年的歲月,就像是打開一本厚重的書,書里寫著的是別人的人生,也是他自己的,或者是有縱橫交錯的小徑,把這兩部分連接在一起,讓人在空落的同時,不由得又顯得沉重。

他和黃美麗一起走了很長很長的路,然後在路的中途分手了,劉立桿相信他們還會見面,他會去他們南加州的農場,認識她的先生和三個小孩,他會和黃美麗在他們農場,走一整天,帶上水和乾糧,雖然他到現在,連南加州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

沒有關係,他肯定會找到她的。

這樣想著的時候,劉立桿心裡又有一點富足,覺得某一部分的空茫被填滿了,就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地方,在太平洋的彼岸,還有一個他很在乎的人,她也很在乎他,這種在乎是愛,但和情和欲,已經無關。

他們已經飽經滄桑,時間已經足以滌盪去情和欲的衝動,就這樣像兩個親人一樣面對著面,娓娓道來也很好。

淚水再一次地盈滿劉立桿的眼眶,「我操!」劉立桿罵了一句,他沒想到自己怎麼變得這麼脆弱,動不動就流眼淚,罵完他又笑了起來,覺得這樣也很好,脆弱就脆弱吧,都七老八十了,還有什麼可以裝的。

前方的路在杭嘉湖平原上延伸,路兩邊的行道樹還光禿著,但田野里蔥綠的小麥,從樹桿間透了出來,就像這春天已經掩飾不住,而眼前的路越往前延伸就越細長,一直到了遠處,和天與地交融在一起。

劉立桿想到了「救贖」這個詞,他覺得黃美麗真的就是來救贖他的,她抱著他,吻他,和他說,「老麻,這是我欠你的。」然後她就走了,留下了他在這高速公路上飛奔,劉立桿覺得自己的某一個地方已經不一樣了,哪裡不一樣,他不知道。

劉立桿看看手錶,這個時間,黃美麗應該已經登機,飛機如果準點,就正好起飛,劉立桿的頭彎了下去,透過前擋風玻璃朝天上看著,沒有看到有飛機飛過。

天空湛藍,不理睬他在想什麼,劉立桿輕輕地嘆了口氣。

回想起來,劉立桿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敗家子,在他還沒有理解愛情是什麼的時候,就遭遇了那麼多女人的愛,可能是來的太容易了,讓他眼花繚亂,他就胡亂地揮霍著,直到讓自己一貧如洗。

車到了杭城繞城的時候,外面湛藍的天空變得深沉,還是不理睬他在想什麼,它自顧自地準備著夜,自顧自地在收拾自己的妝容。

劉立桿撥出去張晨的電話,問他:「有沒有吃晚飯?」

「正要去吃,怎麼了?」張晨問。

「等我。」劉立桿說。

張晨什麼都沒有說,把電話掛了,但劉立桿知道,他一定會在辦公室里等著自己。

張晨看到劉立桿走進來的時候就像是一隻落湯雞,不是說他渾身上下濕淋淋的,而是整個人都蔫了,原來朝外賁張的毛髮,都收攏了,緊貼著自己的身體,連臉上的表情也是,似乎飛離了他,人在這裡,但他的心時留在了很遠的地方。

劉立桿走進門,直接走去沙發那裡,他把自己扔進了沙發,重重地嘆了口氣。

張晨看了看他,繼續在電腦上忙著自己的事情,忙了一陣抬頭看看,劉立桿獃獃地坐在那裡,張晨站起來,走過去也在沙發上坐下,張晨問:

「怎麼了?」

「張晨,你猜我在上海碰到誰了?」

「我怎麼知道。」張晨說,「閻王還是上帝?還是他們一起來找你了?」

劉立桿轉過頭來,看著張晨說:「黃美麗。」

「我去!」張晨叫了起來,「你們重溫舊夢了?」

「齷齪。」劉立桿說,「我們什麼都沒有干,她都已經是三個小孩的媽了,我也是兩個小孩的爹,我們又不傻,都不會想讓自己的生活變得複雜起來。」

劉立桿看著張晨,補了一句:「我已經習慣在做減法了。」

「其他都不重要,就你們在一起,什麼也沒有干最重要。」張晨說。

「我又不是豪豬。」劉立桿哼了一聲。

張晨笑道:「你一直都是豪豬啊,現在不是了?」

劉立桿白了他一眼。

兩個人到了樓下的土香園大酒店,在大廳里,找了個靠牆的位子坐下,劉立桿這才醒悟過來,問:

「什麼情況,我們怎麼跑這裡來吃飯了?」

「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這裡人多,說不定能把你的魂叫回來。」張晨說。

劉立桿笑笑,從點菜員手裡拿過了菜譜,開始點起了菜,張晨坐在那裡,聽著聽著覺得不對了,問:

「喂喂,你怎麼轉換風格了?」

劉立桿一驚,才想起來,自己點的都是不太辣的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

「這是昨天中午,我和黃美麗兩個人,在你們浦東土香園點的菜單。」

「去你的。」張晨罵了一句,轉身和點菜員說:「那個作廢,你幫我們安排。」

點菜員從劉立桿手裡收走了菜譜,笑著和張晨說:「好的,張總。」

他們喜歡吃什麼,點菜員心裡瞭然,不需要點,她直接下單就可以。

點菜員走了,張晨看著劉立桿說:「看到沒有,連我們的點菜員都比你靠譜,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喂,你是不是在後悔啊?」

「後悔什麼?」劉立桿問。

「後悔這麼好的機會,沒有和黃美麗重溫舊夢啊。」張晨說。

「滾蛋,真齷齪。」劉立桿罵道,「我感覺我都已經快變成聖徒,可以寫劉使徒傳了。」

「可以,不過記得要先結紮。」張晨說。

「不可理喻,張晨,我覺得我已經比你高一個檔次了。」劉立桿說。

「可以,你比我高五十個檔次都可以。」張晨點點頭說,「不過,晚上和譚淑珍在一起,他媽的不要同床異夢,你能不能給譚淑珍一點安全感,這裡雯雯剛走,你那裡又跑出一個黃美麗。」

「放心,這是兩碼事。」劉立桿說。

「那就行,只要身體沒出軌,你心裡就是有五十個柏拉圖,我也懶得管你。」張晨說著想起來了,他說:「我提醒你,這個黃美麗,可刺|激過譚淑珍,你小心點,別他媽的像個乖寶寶,沒有事嘴巴就給我管住,乾脆別說。」

劉立桿納悶了,他說:「黃美麗和譚淑珍風馬牛不相及,怎麼就刺|激到她了?」

「對,她們兩個是風馬牛不相及,加上你就不一樣了,你忘了自己當年大鬧浙西樓了?」張晨提醒。

劉立桿愣在了那裡,想想好像是有那麼回事,那天自己酒喝多了,當著劇團那麼多人的面,胡言亂語一通,這些話都傳到了譚淑珍的耳朵里,在當時的他,其實也是借酒撒瘋,心裡是盼望著這些話能傳到譚淑珍那裡。

「譚淑珍對你說的那些話,可是耿耿於懷,你就別再顯寶了,知道沒有?」張晨問。

「知道了,你提醒得對,以大局為重。」劉立桿點了點頭。

「明白就好,別無事生非。」

張晨說著拿過服務員送過來的五糧液,和她說:「你去忙吧,我們自己服務。」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喝白酒,也懶得用白酒杯,而是喜歡用水杯,服務員知道他們,一起送上來的就是兩隻水杯,沒有白酒杯,張晨給劉立桿倒滿,也給自己倒滿,兩個人舉杯碰了碰,喝一口,約好一樣,都是三分之一杯下去,深淺一樣。

菜上來了,劉立桿吃了幾筷子的菜,舉起杯,兩個人碰了,杯中酒又去了二分之一,劉立桿這才好像回過了魂,他和張晨說:

「我找你要說另外件事。」

「什麼事?」張晨問。

「『人家旅業』的事,我覺得整個方案,包括整個思路,都需要調整一下,我有一個想法,想不想聽?」

「不想。」張晨說,「有什麼想法,等會再說,別在喝酒的時候說,現在說的都是酒話。」

「好好,那我們快吃,吃完了去辦公室。」劉立桿說。

劉立桿說著又舉起杯,和張晨碰了,兩個人一飲而盡,張晨伸手去拿酒瓶,劉立桿搶先一步,把酒瓶搶了過去,夾到了自己的腋下,叫道:

「不喝了,不喝了,要喝回辦公室繼續喝。」

「你他媽的,還有菜都沒有上來。」張晨罵道。

劉立桿伸手招了招,有服務員馬上走了過來,劉立桿和她說:

「桌上的菜,還有沒上的菜,都給我們打包,送到他辦公室去。」

服務員說好的,劉總。

劉立桿站了起來,手裡拎著半瓶五糧液,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他媽的……」張晨罵了半句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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