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雙城記 第1989章 粥的夜晚

張向北在北京又待了兩天,這裡一切正常,雯雯他們已經在準備後面社區配送上線的準備工作了。

張向北從北京飛去廣州,吳歡從天津直接飛去深圳,十二月十五日,廣州和深圳「宅鮮送」單位客戶上線的時候,他們廣東分公司的總經理林昆鋒會和吳歡一起在深圳盯著,而廣州,有張向北,還有已經來了很長時間,一直在協助籌備工作的周若怡和孫向陽。

周若怡和孫向陽到白雲機場來接張向北,三個少年時的玩伴和兄弟姐妹,幾個月沒見,乍一見到都愣了一下,彼此都感覺對方的變化很大,早已經不再是那一副稚氣未消的樣子,看上去都很老成,而且精明能幹。

張向北把自己的這個感覺和兩個人說了,孫向陽不服氣了,他說,你才是剛出校門的幼稚鬼,我警察都已經當過一年了。

周若怡很服氣,她和張向北說,別說是你,我那天和我老媽視頻,讓她看看我怎麼工作的,我老媽都哭了,說是從來也沒有想到,我還這麼能幹,我老爸在微信里偷偷和我說,我老媽每次去我們的保鮮櫃取菜,都要哭一次,是想著自己的女兒,想我在廣東做的事了。

周若怡說著的時候眼眶紅了,張向北看了看孫向陽,說:

「胖子一定偷懶了,還是這麼肥,一點肉都沒有掉。」

孫向陽嘎嘎地笑著:「我這是保持身材好不好。」

周若怡說:「冇,胖子也特別的能幹,每天樓上樓下爬,估計起碼一個北高峰,還是這麼肥,也是奇蹟。」

周若怡到廣州幾個月,沒把「頂你個肺」變成她的新口頭禪,倒是把「冇」這個字掛在了嘴上,「冇」在她這裡是萬能的,既可以表示不想不去不懂不會,也可以表示拒絕和不同意。

不過,她和廣東人還是有區別,廣東人說「冇」的時候,很多時候會拖一個長音的尾巴「冇啊~~」「冇啦~~」,到了周若怡這裡,一概都是短音,乾脆利索,好像一粒粒炒熟的蠶豆從她嘴裡蹦出來:冇,冇,冇,冇東冇西,冇天冇地。

張向北笑笑,他走在中間,伸開雙臂,一邊一個摟著他們,三個人並排往機場外面走,走在張向北右側的孫向陽,替他拉著拉杆箱。

張向北是坐最晚一班飛機到廣州的,飛機抵達後取了行李,走到出口,和周若怡孫向陽碰上面,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周若怡問張向北,肚子餓不餓?

「當然,到你們這裡來,我還不留著肚子,連飛機上的餐點都沒有吃,光喝飲料了,說吧,帶我去吃什麼好吃的?」張向北問。

「怕不怕遠?」周若怡問。

張向北說不怕。

「那就好辦了。」周若怡說。

張向北奇怪了,問:「什麼叫那就好辦了?」

孫胖子在邊上嘎嘎嘎嘎地笑,周若怡說:「冇啰嗦,你跟著就是了。」

三個人走到了停車場,孫胖子把張向北的拉杆箱在尾箱里放好,走去前面,卻看到周若怡已經坐在了駕駛座,和他說:

「你去後面陪張向北。」

周若怡開著車出了白雲機場,走完了機場高速,進入了內環,沿著內環開了一段路,張向北以為要進市區,去什麼夜宵一條街了,卻沒想到周若怡開著車沒進市區,而是繞了出去,開到珠江隧道的時候,張向北終於忍不住了,問:

「特么的,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沙灣。」周若怡說。

「是在廣州市區?」張向北不知道沙灣是個什麼鬼,問。

「冇,番禹。」周若怡說。

張向北嚇了一跳,沙灣他不知道,番禹是知道的,他知道番禹是廣州郊區的一個縣,現在改叫區,就好像原來餘杭也只是杭城郊區的一個縣,現在改叫餘杭區一樣,白雲機場在廣州的正北方,而番禹在廣州的正南方,正好要繞過整個廣州市區,這一去要多少路?

「跑那麼遠去幹嘛?」

張向北問孫胖子,孫胖子嘎嘎笑著,沒有回答,周若怡在前面說:

「前面不是剛問過你,怕不怕遠,現在都走一半了,你啰嗦什麼?後悔也來不及了。」

張向北說:「好吧,我就問問,一共多少路可以嗎?」

「從機場到沙灣七十多公里。」周若怡說,「現在差不多還有三十公里,可以了嗎?」

張向北說:「我再問問,去吃什麼,海鮮嗎?」

「冇,豬雜粥。」周若怡說。

張向北一聽,頓時泄了氣,罵道:

「跑這麼遠的路,就為了喝一碗粥?你們兩個,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上個月沒發你們工資嗎?這麼摳門,一碗粥就想把我打發了,還是故意要在我面前喝粥哭窮,沒錢你們說啊。」

孫胖子嘎嘎笑著,周若怡罵道:

「你特么的以為我願意跑,要不是你張向北來,我才不願意跑這麼遠去宵夜,告訴你,我們這也是第二次,第一次還是林昆鋒帶我們去的,特別好吃,胖子才會念叨好幾次,說張向北來一定要帶他去吃,張向北,你特么的還有沒有良心?」

這一罵,把本性都罵出來了,居然一個「冇」字也沒有。

張向北哈哈大笑,他說:「好好,周若怡,我向你們道歉,謝謝你們的好意,胖子,這粥有什麼好吃的?」

「就是很好吃那樣好吃。」孫向陽說。

「廢話,很好吃是怎麼好吃?」張向北問。

孫向陽撓了撓頭:「就是很好吃很好吃那樣的很好吃。」

周若怡在前面大笑,張向北無奈地搖著頭,周若怡說:「張向北,你個子高,等會你機靈一點。」

「幹嘛?」張向北問。

「搶啊,等會豬雜運過來,大家都要自己搶的,搶到多少算多少,搶好了再去過磅,交待店家做什麼,像金錢、天梯和大腸頭這些,一頭豬身上也沒有多少的東西,要是手腳慢,一眨眼就被人搶光了。」周若怡說。

張向北自詡對蔬菜和肉製品,包括豬雜、牛雜、羊雜這些還是很熟的,但周若怡說的,大腸頭張向北知道,就是豬直腸,也就是連接著豬肛|門的那一段,肉質特別厚,有嚼勁,比大腸好吃,金錢的話,在火腿里,是接近豬腿的那部位,至於天梯,鬼知道是什麼。

周若怡告訴張向北,金錢不是他說的,而是豬臉上連接豬舌根的部位,天梯是豬上顎的軟骨,還有粉腸,就是豬的十二指腸,在廣州要是連這些都不知道,你就不要混了。

「張向北,你知道為什麼很多老廣,都要從廣州市區,跑到番禹來吃豬雜粥?」周若怡問。

張向北說不知道,我又不是老廣。

「番禹屠宰場多啊,這些粥店,就在屠宰場附近,屠宰場晚上十一點開始殺豬,豬雜十二點送到這裡的時候還是溫的,特別的新鮮,所以才好吃。」周若怡說。

「少見多怪,說破天也就是豬雜,我在壽光吃過東郭全豬,整頭豬加上豬雜,什麼都有,在海南吃牛肉,屠宰場就在隔壁,一邊吃著牛肉,一邊還能聽到隔壁殺牛時,牛死命叫喚的聲音。」

牛死命叫喚的聲音是張向北杜撰的,不過這一來,倒是可以把周若怡給鎮下去了。

張向北問:「周若怡,在這裡吃豬雜粥,能聽到隔壁殺豬時,豬那種殺豬般的叫聲嗎?」

「冇。」周若怡氣餒了,她說:「不過可以聽到你邊上這頭豬,『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的叫聲。」

張向北哈哈大笑,孫胖子「砰」地一拳,打在了周若怡的椅背上,周若怡「窩草」一聲叫,跟著也笑了起來。

車到了沙灣,七拐八拐,周若怡把車開到了一家店門口,門頭上紅色的燈帶字,亮著「沙灣豬什王」幾個草體字,前面還特別加了兩個重重的黑體字:「正宗」。

店門口已經停滿了車,周若怡在馬路的對面找到位子把車停下,三個人下了車,張向北站在那裡,猛地抽抽鼻子,周若怡問:

「你要幹嘛?想聞聞屠宰場在哪裡?」

張向北說對,他記得在海南定安仙溝的那條街上,吃牛肉的時候能聽到隔壁屠宰場的牛嗥是他杜撰的,但牛糞味是真實可以聞到的。

「你是不是傻?」周若怡罵了一聲,孫胖子在邊上不停地笑。

三個人穿過馬路走到對面,店裡已經有很多的人,但大家都坐在那裡,並沒有開吃,面前的桌上也是空空蕩蕩的。

周若怡和張向北說:「都在等,豬雜還沒有運到。」

張向北看了看時間,才十一點四十。

三個人進去,找到了一張空桌,周若怡讓孫向陽坐在這裡等,她帶著張向北參觀參觀,最後去明檔那裡排隊。

這個酒店的後廚和明檔是連在一起的,都是半敞開的,站在外面就可以看到裡面的一切,張向北看到檔口有兩隻很大的不鏽鋼桶鍋,比壽光人鹵東郭全豬的不鏽鋼鍋子還要大,兩口大鍋里滿滿的兩鍋白粥,滾煮著,粥已經很稠很爛,就等著等會豬雜到了加進去生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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