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雙城記 第1219章 老孟很會說

陳雅琴猛地拉開門,看到門口站著的,不是任溶溶,而是孟平,雙手捧著一隻砂鍋,手腕上還掛著好幾隻馬甲袋,陳雅琴一愣,然後「啊!」地一聲驚呼,她想到自己赤著腳,穿著睡裙,睡裙裡面還什麼都沒有。

特別是今天一天,沒有洗臉,沒有刷牙,蓬頭垢面,說不定眼角還都是眼屎。

陳雅琴「啊!」了一聲驚呼後接著叫道:「等等等等,不要進來,哦哦,進來進來……」

人已經轉身逃走了。

她逃進了卧室,匆匆地換了衣服,然後開門去衛生間,去衛生間的當中,伸出頭朝客廳看看,看到孟平站在客廳里,陳雅琴說坐,坐,老孟你坐。

人已經進了衛生間,走到盥洗台前的鏡子看看,還好,鏡子里的那張臉,還沒有到蓬頭垢面的地步,眼角也沒有眼屎,陳雅琴長吁了口氣,趕緊刷牙洗臉。

陳雅琴走到了外面客廳,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看到孟平坐在沙發上,腰桿挺得筆直,手裡還捧著那個砂鍋。

陳雅琴笑道:「你放下啊,還端著幹嘛?」

孟平說:「你這裡這麼乾淨,它這鍋底,我擔心有油,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

「什麼東西?」陳雅琴問。

「晚餐,哦,土雞煲。」孟平說。

陳雅琴想讓孟平放到餐桌那裡去,想了想,還是拿了幾張報紙,鋪在了茶几上,和孟平說:「放下吧。」

孟平把那隻砂鍋放下,接著拿起腳邊的一隻只馬甲袋,也放到茶几上,從裡面把一隻只一次性飯盒拿出來。

陳雅琴看看外面,天已經黑了,一天都過去了,她奇怪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吃晚飯?」

「一個人要是能夠正常吃飯,就能夠正常上班。」孟平說,「你今天都沒有上班。」

「那你,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們去外面吃啊。」陳雅琴說。

「你的電話打得通嗎?」孟平問,「還有,一個不能夠正常吃飯正常上班的人,一般來說,她是情願待在家裡,不喜歡出去的,喂喂,你有碗筷嗎,還是用這一次性筷子?」

「哦,有有。」陳雅琴跑了開去。

「還有勺子。」孟平追過來一句。

陳雅琴拿了碗筷和勺子過來,孟平把砂鍋蓋掀開,陳雅琴忍不住叫道:「真香啊。」

孟平看了看她說:「你是一天沒吃飯了吧?」

陳雅琴嗯嗯地點著頭。

孟平舀了半碗湯,和陳雅琴說,先喝湯,然後吃肉吃菜。

陳雅琴說了聲謝謝,端起碗喝了一口,睜大了眼睛叫道,真好喝,老孟,這雞湯真好喝。

孟平笑道:「我知道好喝,這家菜做的不錯。」

陳雅琴指了指那隻砂鍋,問:「哪裡的酒店,打包還讓你把這個打走?」

「下沙,老闆是熟人。」孟平說,「下次還給她就是。」

「這麼遠,你跑下沙去買飯菜?」陳雅琴說。

「知道那裡好吃啊,我一個外地人,其他地方又不熟,還有,這打包的菜,有一個規律。」孟平說。

陳雅琴好奇地問:「什麼規律?」

「那就是,凡是大酒店打來的,一律不好吃,必須去小飯店。」

孟平說著,陳雅琴想想,還真的是有點道理。

「對了,這麼多菜,是不是該喝點酒啊,你不會連酒也沒有吧?」孟平問。

陳雅琴點點頭。

孟平苦笑著搖搖頭:「你這是苦行僧,就這麼對待自己?」

「忙,忙,眼睛一睜就去辦公室了,顧不上。」

陳雅琴說著想起來了,放下碗,站起來跑進廚房,不一會跑出來,手裡拿著一瓶還沒有開封的加飯酒,這還是剛搬來的時候,去大採購,和油鹽醬醋糖一起買來,準備當料酒的,但買來後,這裡根本就沒有開過鍋。

「這個可以嗎?」陳雅琴問。

孟平說可以,陳雅琴舉起瓶子,有些狐疑地說,還能不能喝啊,放了都一年多了,有沒有過保質期。

「拿來拿來,酒沒有保質期。」孟平說,「不知道酒越陳越好?虧你還是紹興人,你們紹興的女兒紅,是不是女兒剛出生的時候埋地下,要到出嫁才挖出來?」

「這就是個傳說,反正我媽生我的時候,就沒有埋過。」陳雅琴說。

「有沒有埋過,那要等你出嫁才知道,說不定他們已經埋了,等著給你驚喜呢。」孟平說。

陳雅琴嘻嘻笑著,把酒給了孟平,然後拿過來一隻杯子,和孟平說,你喝,我吃飯,我快要餓死了。

她拿過放飯的馬甲袋,拿出了一盒飯,看到袋子里還有兩盒葯,問,這是什麼?飯店裡還有葯打包?

「飯店邊上買來的。」孟平說,「不能正常上班和吃飯的,一半是心情不好,還有一半,可能是感冒了,看樣子你是前者。」

陳雅琴聽著,心裡一熱,她說:「可是我心情也沒有不好啊,我現在心情很好。」

這樣說著的時候,陳雅琴心裡是虛的,自己現在的心情,確實很好,但白天呢,昨晚呢?

「這個菜真好吃。」陳雅琴趕緊轉移了話題,「對了,老孟,你什麼時候來的?」

「下午啊,你都撂挑子不幹了,我這個老闆,還不急得屁滾尿流跑過來?」

「誰說我不幹了?」

「沒有,你沒有想不幹?」孟平看著陳雅琴問,「那太好了!這樣的話,其他的話我就不用說了,我還想了一路,怎麼說服你,好,吃菜,吃菜。」

「我就是氣不過,覺得沒勁,上午就懶得出門了。」陳雅琴說。

「你氣什麼?」

「我氣……」陳雅琴覺得自己也說不出來,自己氣什麼,她問孟平:「對了,我沒去上班,是老倪打電話給你的?」

「不是。」孟平搖了搖頭,「是馬麗,不過,馬麗給我打的時候,老倪在邊上,他還端著,老闆嘛,你也知道,就是心裡再急,表面也要端著,他自己端著,但很希望我能出馬的。」

「你不也是老闆?」

「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第一,我們屬於兩代人,他那代人的處事方式,和我們不一樣,無所謂誰好誰不好;第二,他是你的專職老闆,我和杆子,都是兼職的,是你的業餘老闆,有時候,業餘的老闆,比專職老闆更管用,因為,你對專職老闆敵意再深,也不會轉嫁到我們業餘老闆身上,對不對?」

陳雅琴咯咯笑著:「這老闆還分專職和業餘的?」

「當然了,就好比我以前在機關上班,一個院子里,職務比我高的,都是我的領導,但這領導和領導,可大不相同,和我隔得越遠的領導,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越隨和,哪怕他們的職務很高,比如書記和市長,他們也會和我隨便開玩笑。

「但隔得越近的領導,就越嚴肅,比如我們的局長,從來不和我開玩笑。」

「為什麼?」陳雅琴問。

「有直接的利害衝突啊,我這種小巴拉子,我的提拔,還沒到書記和市長管的地步,我們的局長就管著,他隨便了,他自己會覺得,是不是給我釋放了不正確的信息,同時,也擔心別的同事看在眼裡,不好受,覺得是不是領導特別賞識我,這會打擊大家往上爬的積極性的。」

「真複雜。」

「對,有人的地方,就是一個小社會,一千個人在一起,會自然形成一個一千人的小社會,一百個人在一起,會形成一百個人的小社會,三個人在一起,照樣也會形成三個人的小社會,大社會的種種毛病,一樣會濃縮到這個三個人的小社會裡。

「三人行不是必有我師,而是必然也要分出親疏遠近和高下,如果不然,三個人都想當大哥,這個小社會就會極其的不穩定,那關羽和張飛本事差不多,因為有劉備這麼個慫貨當大哥,他們的結構才穩定,梁山也一樣,武松和林沖都不能當大哥,宋江那個慫貨才可以。

「慫貨很多時候,才是一個小社會的凝結劑和潤滑劑。」

孟平說著,陳雅琴一直微微笑著,等孟平說完,陳雅琴說:「你這是從哪裡學來的一套歪理?」

「什麼歪理,這都是我自己總結出來的,銘心刻骨,血淋淋的教訓。」孟平說。

「什麼教訓?」

「我啊,我就是教訓。」孟平說,「剛進機關的時候,我血氣方剛,各方面都努力去做好,把自己最優秀的一面表現出來,結果也真的表現出來了,我是我們那個大院,大家公認的最有能力,也最聰明的青年幹部之一,但真到了要提拔的時候,往往沒有我的份。

「你知道為什麼?因為在班子討論的時候,總有人會說,小孟這個人,各方面的表現還是不錯的,但就是不太成熟,是不是再鍛煉鍛煉?無異議通過。

「什麼是成熟?不成熟的人會有能力嗎,他會工作比別人做得出色?沒道理吧?我後來琢磨出來了,不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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