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齊諧 文彌 詼話

米賈重兵,江戶人也,常好賭博。一朝大敗,有弟在大阪,欲往而借金。行過宇津谷,偶遇雷雨,前途昏黑,咫尺不可辨。路傍有佛堂,開扉入息焉。

有一盲人,呻吟太苦。重兵以為驟發腹痛者,不忍傍觀,濡巾於檐滴,與所攜葯,手撫胸腹。盲人漸蘇,厚謝其懇情。重兵問:「去何處?」曰:「我武州產文彌者,幼時失明,以按摩為業,將到京師求瞽官 也。昨在逆旅,食腐敗之魚,曉來嘔吐,僅免苦。雖未快,以要急行,忍而上途。山路嶮惡,加以炎暑,遂至於如此也。」時驟雨全霽、霹靂絕跡,日影沒山,群鴉求塒,相與攜手而行。重兵以為,曩撫胸下,有一包金,今聞往京求官,所懷不可下百金,我奪之,不到坂都亦可。於是忽生惡念,謂文彌曰:「余江戶米賈也,賭谷價,少負債。子囊中所有,得暫貸我乎?我復得勝,數倍返之。」文彌愀然曰:「君再生恩人,盡與之不惜也。我欲求官,多年積毛厘貯之,設能達我願,富饒可期而待也,爾時應君之需。今青雲階梯之金,與之君,欲圖他年富饒,何以得之?願憫察焉。」重兵知其不可說,不復言,竊拔刀斬之。文彌呼死,欲逃不可得,倒樹根而死。重兵探懷獲金,曰:「愚盲,不以金購命,兩失之。」遂奪而去,兼程還家。妻怪其速,重兵備告之。夫妻相喜,乃酌酒休勞。

夜既二更,有盲人吹笛過者,招使按摩,手術甚巧,既而力漸加,筋骨覺痛。重兵曰:「請徐徐緩撫。」盲人曰:「比以刀斫身如何?」重兵怪其言,顧視,則文彌也。重兵大愕:「汝何以來此?」文彌曰:「我欲搜子報怨,恨兩眼不能見,僅嗅而來此。」重兵曰:「噫!我過矣,悔不穿汝鼻。」文彌曰:「穿鼻孔尚存,子若殺盲人,宜先填塞鼻孔。」重兵曰:「我急於埋我負債大穴,何遑於埋汝雙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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