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窗鬼談 河童

筑後柳川邊,古多河童,或為群遊戲,又能狃人,以故不甚為害,人亦不甚怪也。

藩士某妻有姿色,而精於武技。一日,詣近村佛寺,途憩茶肆。有一美童,稚髻紈袴,著屐來,共息茶肆,豐彩秀麗,嬌如好女,邊土所不復見也。妻以為是寺僧所愛孌童也,則殷勤述寒暄。童言語少吃,雖所話不明爽,頗為諂媚,秋眼含情,頻近坐傍,將握手不放。妻怒,以其年少恕之,匆卒辭去,童亦隨行。既而入佛寺,掃墓焚香,童又欲執手誘於他,妻戾其手伏之。童不堪痛,號叫乞命,妻笑懲戒之,童悒然去矣。妻乃登堂拜佛,又面僧話童惡戲。僧曰:「寺中無童,圓顱 之外,有老僕一人耳。」妻訝之,始知其非人也。僧懼途中有怪,使老僕送之。

其夜,妻上廁,有伸手探私處者,妻握其手,呼婢操匕首直斫之。照燭撿之,三指長爪,色蒼黑,皮滑,密藏筐中不示人。翌夜,有贈雙鯉請妻面謁者。延而見之,則童也。涕泣曰:「昨屢為惡戲,且妄入廁驚君,至遂失只腕。自知不罪輕,願垂憐愍,賜其腕,已後誓不近於人。」言訖,啾啾掩眼哭。妻曰:「汝本何者?」曰:「我河童也,非人,潛居水底,與鱗族為黨。昨見君容貌,邪心驟起,將變形辱君,遂失腕。取禍,弗守分之罰也,假令刎首,無所怨。厚顏又乞腕,知君有慈心也。」妻曰:「已斫之,攜去無益已。」曰:「我有葯,接之不難也。」妻曰:「苟教其藥方,則返之。」童喜,乃授其法,乞腕而去矣。

試調其葯,塗抹金創及皮膚之病,頗有驗效焉,今猶傳之,為一家奇方雲。

案:河童又水虎,漢籍中未見相類者。《本草》有封,引江鄰幾《雜誌》云:「徐積於瀘州河次,得一小兒,手無指無血,懼而埋之。此《白澤圖》所謂封,食之多力者也。」邦人或以封為河童,然稍異。其他明清小說,不見相類者,然則我一種水怪也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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