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偵察 安珀

數三下,萊利從另一邊的門框邊看著我,對我做著口型。我點點頭,看著門上剝落的白漆和金色的門牌號14,聽著通過木頭門傳出來的電視聲,我感覺到自己的肌肉綳得緊緊的。我的龍開始咆哮和憤怒,感受到了暴力的氣息,我眯起了眼睛。萊利深吸一口氣,快速地舉起了他放在皮夾克里的手槍,一——二——三!

萊利一腳踹在了木門的銅把手上,門被撞開了。我挺身衝進房間,萊利緊隨在後,舉著手槍掃視房間。房間又小又臟,凌亂的床靠在一角,電視機還在作響……但房間已經空了。

「該死!」萊利放下槍,看著人去屋空的小房間。「又跑了,我們又讓這個混蛋溜了。」萊利皺著眉頭取出手機,按了一下後放在耳邊。「威斯,他又跑了。」萊利頓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是格里芬!他難道不是一直都像一隻賊頭賊腦的蟑螂嗎?」他嘆氣道,「是啊。我現在要回去了。有急事打電話。」

我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把龍的衝動壓了回去。「現在怎麼辦?」我問萊利,他正生氣。

「很不幸只能回原處了。威斯會繼續跟蹤他,看看這個混蛋的下個藏身之處在哪兒。這得花點時間,但我們沒時間了。媽的!」他捶了一下牆,撞擊聲回蕩在空空的走廊里。「就差一點兒。好吧,沒關係,小火龍。在警察來以前,讓我們看看他留下什麼沒有,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告訴我們他去了哪兒。」

我們快速地在房間里搜尋著,但是我倆跟傻子一樣,因為格里芬什麼線索都沒留下,甚至連個揉成一團的小票都沒有。

「他可能是用現金付的房費,」萊利倒完垃圾桶後咆哮著,從床底到浴室什麼都沒有,「銷贓滅跡也做得挺好。他媽的!但是看起來他走得很倉促——他知道我們在追他。」他用手搓了一把臉,「我不知道哪個更讓人生氣——他非常難搞,或者說就是因為我教會他那些本事,才讓他變得如此難搞。」

「他會出錯的,」我說,「就像上次一樣。威斯會在他疏忽的時候逮住他。他不可能逃一輩子的。」

「你不了解格里芬,」萊利低聲道,「但是,我想你說得對。」他搖搖頭,「不管怎麼說,這裡什麼都沒有留下,什麼線索也沒有。我們回去吧。」

我跟著他出門,穿過大堂來到停車場。一輛表面凹凸不平、有染色玻璃的黑色野馬停在一個角落,萊利打開門鑽了進去,然後狠狠地關上了車門,車子晃動了一下。

我坐進車裡,關門的時候比萊利稍輕一些,萊利粗魯地踩動引擎,車子呼嘯著離開了停車場。路燈閃過萊利憤怒的臉龐,他的下巴緊繃著。我靠在了人造革座椅上,看著窗外嘆氣。窗外又是一個中西部的小鎮,普通而沒有特點。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甚至都不記得這個小鎮叫什麼了。

我能理解萊利有多沮喪。那個我們追捕的人,格里芬·沃克在被我們發現他向塔龍和聖喬治同時提供情報以前一直是萊利的聯絡人。格里芬是叛徒,是那幫雜種手下的間諜。在拉斯維加斯,他把我們賣給了塔龍,我們幾乎為此喪命。但是更糟糕的是,因為他,萊利所有的安全屋,所有他在塔龍視線外的據點都陷入了危險。我們必須找到他,弄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事,又泄露了多少機密給他的組織。但是抓捕一個在逃的人實在比我們想像的難多了。這是近一個月來我們第二次離獵物這麼近,然而我們又讓他逃了。

這事很讓人上火,但是與此同時,我也可以暫時放放……其他的事情。那些我暫時還不想直接面對的事情。我忙於幫助萊利追蹤格里芬,我沒有更多的時間或者精力去細想別的事情了。萊利決意要保護自己的地下組織,保護組織人員和安全屋不被塔龍發現。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蹤將我們賣給塔龍和聖喬治的叛徒上。在拉斯維加斯的幾天里,我們除了格里芬和塔龍幾乎就沒聊過別的,這讓我覺得既釋然又失望。如果事情不是這麼趕,我一定會想起來一些人,但我還沒準備好面對他們。

回到酒店以後,我們直接去了威斯的房間並迅速拴上了門閂。威斯就縮在角落的桌子上,伏在電腦前,和幾小時前我們離開時候的姿勢一樣。我們進來後他抬起了頭,一臉疲憊,搖了搖頭。

「查不到,」萊利沒開口他就先說了,「沒有任何通話記錄,沒有信用卡交易記錄,什麼鬼都沒有。兄弟,追蹤斷了。格里芬真的徹底找不到了。」

「該死!」萊利愁眉不展,向前邁了一步。「狡詐的混賬,接著找。」他下達了命令,威斯嘆了一口氣轉身再次面對電腦。「我們離他很近了,威斯。我們不能就這麼讓他逃了。」

我揉著眼睛走開了,我知道萊利和威斯至少還要再忙上幾個小時。威斯幾乎就是住在屏幕前的,萊利的憤怒會推著他前進,而這種持續緊張的節奏也傳染給了我。「好吧,你們加油吧,」我說著走向了門口,「你們需要我以前我要先睡一會兒了。」

萊利回頭看我,目光交會時他金色的眼睛突然現出莊重的神色來。那一瞬間,我的龍驚醒了,她的目光和我們的目光一樣充滿挑釁。萊利——不,藍柯龍——敢不敢出來面對她。他不會這麼做,我倆對此都很清楚,萊利肯定不會在沒必要的時候冒險現出自己的原形。但是我的龍希望他能出來。萊利猶豫了,就在他要開口時,威斯對他說了一句話,萊利轉了回去。

「小火龍,你去休息吧,趁現在還有時間,」萊利說道,然後又俯下身去,「再過幾個小時又該走了。」

我沒再回話,徑直穿過大堂回到了我的房間。我走進浴室脫了衣服,連同毒蛇服一同脫了下來,隨意地攤在了地上。黑色織物緩緩滑落在瓷磚上,我皺了皺鼻子,走到淋浴噴頭下。

滾燙的水打在身上,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閉上眼,四周的蒸氣圍住了我。今晚的行動就差那麼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們就可以結束這場瘋狂的追捕,就可以知道格里芬到底對塔龍泄露了什麼情報。我堅信找到格里芬是遲早的事,沒有人可以在威斯的眼皮底下逃太久,如果你敢搞砸萊利的安全屋,那麼祝你好運。我不是說萊利有強迫症,但是他絕對意志堅定且不可阻擋,他的地下組織就是他的一切。更何況,他現在可能還帶著復仇的情緒。

關上水,我擦乾身子,套上衣服走進空空的房間,習慣性地打開了電視。有些雜訊還是挺好的。寂靜總是讓人感覺壓抑和孤單。更糟的是,完全的寂靜會讓我的思緒帶我去到那些我不想去的地方。回憶還歷歷在目,一碰就疼,讓我不敢觸碰。那些不在的人們在我心裡就像打完一個巨大的哈欠後內腑感到的空虛,而那些叛徒又像是粉碎在我身體里的玻璃一樣割得我生疼。

我倒在床上,隨意地翻到一部動作片,並把音量調得很大。我想以此趕走我的思緒。集中注意力,我告訴自己。電視里,跑車開到了一個狹窄的巷子里,撞翻了垃圾桶,險些撞上行人。比起我混亂的情緒,需要我操心的更重要的事情太多了。我不再是一條普通的幼龍了,不再是只要開開心心地聽從組織安排就可以了。我是一條獨獸,屬於萊利的地下組織,同時也是塔龍除藍柯龍外最想抓回去的龍。拉斯維加斯的那次事件讓我明確意識到組織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如果當時一不小心也許更多的人和龍都已經死了。

聽到輕微的敲門聲我抬起了頭,「小火龍,」熟悉的聲音穿過木質門,我的龍聞聲顫動了一下,「你還醒著嗎?」

我把龍壓了回去,穿過房間打開門。萊利站在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黑色的劉海在他的眼前晃動。他看起來很疲憊,但看見我還是擠出了一絲蒼白的笑容。

「嘿,」他輕輕打了個招呼,「我想在你睡著以前跟你說說話。方便的話,我能進去說嗎?」

我聳聳肩側過身子,我內心的龍已經狂喜得難以抑制,全身充滿了熱流。「威斯找到格里芬的線索了嗎?」我提醒自己不要分心。

萊利搖搖頭。「什麼進展都沒有。但是我來不是要說這個的。」他的手還插在口袋裡,身子輕輕地斜靠在牆上,用一雙金色的眼睛注視著我。我坐在床沿面對著他。「我有些擔心你,小火龍,」萊利說道,「自從我們離開拉斯維加斯以後,你就變了。」

我擠出一個笑容。「那我應該怎麼樣?」我問道,他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可能話變少了?更固執了?」他聳聳肩,看起來沮喪而失意,「從拉斯維加斯出來以後你都沒好好跟我說過話呢。不管我說什麼你都……同意。這讓我不安。」

「那你想讓我和你爭辯?」

「現在這種時候嗎?是的。」萊利皺了皺眉,把劉海往後捋了捋,「說服我,告訴我我錯了。說點什麼,什麼都可以啊!我現在已經猜不到你在想些什麼了,安珀,我知道這段日子你也過得不容易,丹特在塔龍那裡,還有——」

「我只想把重心放在這裡。」我在他繼續說下去前打斷了他。他眨了眨眼,我把每次提起我哥哥都會油然而生的怒火壓了壓。「我不想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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