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我們把黛比小姐降到土裡的時候,雖然我知道那只是她的肉身,但我還是覺得我的心好像沉到那洞里一樣。我知道上帝有他的計畫,帶走她是有理由的。但我還是不懂他為何要終止這麼美麗的生命,讓世上繼續充斥罪犯和像我這樣,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做過什麼好事的人。

我們把她的棺木降下去之後,我和洛伊·金先生以及其他人拿了鏟子開始工作。我討厭泥土打在棺木上的聲音,就好像邪惡的雨落在上面。雖然我知道黛比小姐的靈魂在天堂,我還是必須努力不去想盒子裡面的東西。我很高興最後聽到的是泥土打在泥土上的聲音,而不是打在棺木上。

結束之後,地上原本是一個洞的地方變成一塊新鮮的紅土。黛比小姐和朗先生的一個朋友用西洋杉做了一個大十字架,樹皮還在,然後用生牛皮綁緊。有人用一根鐵鍬把它敲進土裡,靠近她頭部的那一邊。

就這樣。這裡看起來和牧場上任何地方都沒什麼不同,除了地面上那一大塊紅色的疤。

然後大家都進屋裡,我留在那裡陪她,坐在一個乾草捆上。有時候我跟上帝說話,問他為什麼。雖然我從他那裡知道了他的目的,雖然我還照他吩咐,把那些話告訴朗先生,但不代表我就喜歡這樣,我也告訴他我不喜歡。上帝就是這點好,反正他可以看見你的心,你可以直接告訴他你心裡真正的想法。

我知道沒人會聽見我說話,所以我也跟黛比小姐說話。大聲講。

「在我認識的人里,唯獨你能看穿我兇惡的外表,看見裡面有一個值得救贖的人。不知為何,但大部分的時間我表現得像個壞人,只是為了不讓人靠近。我不想要任何人接近,不值得那麼麻煩。而且,我這輩子失去的人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失去別人。」

但現在太遲了。不過,我沒有後悔讓黛比小姐靠近。我反而感謝上帝賜給她生命,還有她愛我,愛到能夠為我站出來。我想到這裡就開始哭,我大聲哭,告訴黛比小姐說,這是她教過我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每個人都要有勇氣站出來面對敵人。」我說:「因為外表看起來像敵人的人,內心卻不一定是。我們和其他人的共通點比我們想像得還多。當我還是危險人物的時候,你有勇氣站出來面對我,然後改變我的生命,你愛我的內在。上帝原本要我做的樣子,那個本我,在生命里一些醜陋的路上迷失了。」

我不知道我在那乾草捆上坐了多久。但我們埋葬黛比小姐時還是早上,等我終於講完要講的話,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