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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我們用一個簡單的松木棺材,把黛博拉葬在洛磯頂上一個偏僻小丘——依照她的意思。然而那天的天氣,剛開始的時候像賞給我們一個耳光。那天早上,我跟孩子們在雷雨交加下開車到牧場。隆冬的風把冷冽的雨吹向公路,我心中的悲痛在翻攪。或許我受到神的某種懲罰,但黛博拉絕對不該受這種待遇。

埋葬地點就在洛磯頂最高處。那裡有一小塊由乾枯老橡樹圍成的空地,一直以來都是黛博拉最喜愛的角落。她特別喜歡那邊一塊大而平坦的圓石,像一棵傾斜橡樹的樹蔭下的長凳子,像一個天然的涼亭,最適合在那裡祈禱或享受寂靜。

卡森、芮根和我開車上山的時候,洛伊·金、潘等其他人正把乾草散置在大雨形成的水坑上。他們也蓋住了墓穴,我不敢看那個景象。我不知道我期待什麼。我知道我們不是把黛博拉葬在傳統墓園,那裡的墓石和墓志銘似乎較能確認最後儀式的禮數。然而,我忽然殘酷地發現,她最後的安息地只不過是荒野里的一個黑洞,野生動物晚上在這裡覓食。我感覺到一陣反胃,想到我們正要進行的事就差點崩潰昏倒。

謝天謝地,雲忽然散了。就像奇蹟一樣,天空變得晴朗,狂吹的寒冷北風被溫暖的東南微風取代,吹過山頂,不到一小時地面都幹了。

丹佛來了,還有大約一百個親朋好友。我們像住鄉下的人,圍著黛博拉的墓穴坐在乾草捆上。有人幫她的帕洛米諾馬——洛基架好馬鞍,拴在附近。接下來一個半小時,我們唱老靈歌和鄉村聖歌,由兩個牛仔朋友彈木吉他伴奏。溫暖陽光透過橡樹灑下來,在黛博拉的松木棺材上投射出金色圓圈,讓她要求的簡單棺材看起來像裝飾了閃亮的獎章。

大家不照順序,站起來分享與黛博拉的故事。不出意外,丹佛保持沉默。我用一首在結婚紀念日寫給她的詩作結。潘從人群里走出來,拿著一籃矢車菊的種子,我看著每個送葬的人抓一把撒在潮濕地面上。然後,我跟孩子們上了Suburban開走,領著車隊從泥巴路開到牧場上的家。丹佛和其他扶柩者留在那裡,用繩子把黛博拉降到土裡。我把我的妻子留在山頂上,試著不去想剛才看見靠在樹後面的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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